心之所至,心之所安,眉间心上,浮世清欢。
1998年的夏天,我们毕业了,清欢离开了生活了四年带着我们无数回忆的大学和高宇诚一起跌跌撞撞走入了社会。是的,没错,清欢和高宇诚打破了一毕业就分手的魔咒。他们是幸福的,至少在我们眼中是这样的。他们应该幸福的在一起,永远。
再次见到她是在四年后的傍晚,细雨绵绵,她穿着咖啡色的T恤,抱着一只很丑的肥猫,蹲在她家小区门口的站牌旁,哭得不成人形。虽然这是她四年来第一次回家,但我还是认出了她,她变化不大,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长发,只是身边形影不离的高宇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我驱车缓缓离开,我不知道四年来她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清欢那一刻的脆弱不想被尴尬撞破,她这那一刻难得得放任的哭泣也并不需要被打扰。
我妈妈与清欢的妈妈是同事,因为妈妈们的关系从小我就和清欢一起玩乐,一起上学。后来,我们一起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再后来高宇诚就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清欢,内向敏感;高宇诚,活泼热情。虽然不解性格迥异他们怎么走到了一起,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微笑祝福。男才女貌的画面太美好,惹得我时常吐槽:“难怪人们都说性格相似的人适合一起玩耍,性格相反的两个人才适合一起到老。”每当这个时候,清欢都会被我羞的满脸通红追着我打,高宇诚会倚在课桌旁高声附和,然后哈哈大笑,笑声传到好远好远……毕业了,我选择留在本市发展。毕竟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实在不忍离开他们,而清欢则不顾父母的挽留义无反顾的跟着高宇诚离开了本市。离开的那天凌晨,清欢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学校天台等我。那天的风可真冷啊,吹得人心里凉凉的……等我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宿醉的满眼通红的清欢和碎了一地的手机,她抱着我失声痛哭。她说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她说父母不同意她跟高宇诚在一起;她说她已经决定了;她说她……绝不后悔。挽留的话梗在咽喉无法再说出口,我只是轻轻的抚摸她瘦弱的背,告诉她我会替她照顾她的父母,让她放心,还有我们等她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带着满身伤痕。 她终是丟了他。
几天后,清欢带了许多酒来找我叙旧。叙旧,酗酒。清欢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像极了高宇诚。原来相爱的两个人即使最后没在一起,也会给彼此留下痕迹,虽然这痕迹是那么的不露痕迹。借着酒意我问她,你后悔吗?她愣住了,发呆的样子让人一眼看过去,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回忆有着高宇诚的过去,还是牵挂着没有高宇诚的将来。良久,她回过神来,对我说,她从未后悔。我没有再问她任何事情,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后来的一天,我刚刚开完例会,清欢给我打电话,她突兀地告诉我:“一白姐,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八号,做我的伴娘吧。”我想了想,答她:“好。”
婚礼的前两天,清欢约我到她家去,主题是‘婚前狂欢。’我如约而至。清欢用她特有的清冷的嗓音给我讲述起她和高宇诚的四年。刚开始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苦,两个人租了一个面积不足20平米的房子。由于刚刚毕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高宇诚整日愁眉不展不复早日开朗热情的样子,清欢看了心疼不已,偷偷找各种各样的兼职,辗转多个地点赚取微薄薪水维持两个人的开销。高宇诚知道后感动不已,抱着清欢说此生绝不负她。后来他们陆续找到了工作,每天很辛苦但是依然觉得很快乐。清欢说:“一白姐,我们捡到了一只流浪猫……轮流给它洗澡,给它喂食,带它散步,他说,它是我们的儿子,他会一直养着我们,永远爱我们。”那样的时光太美好,好到让后来回忆的人足够难忘。每个细节她都讲得那么认真,认真到心酸。她端起茶杯,细细的泯了一口,接着说:“一年以后我们的工作渐渐稳定,那时候我们虽然很忙,但是很幸福,每天我们在朝阳的沐浴下苏醒,在夜幕降临时相拥而眠,每天都很开心,那段时间是我们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我们给流浪猫取了名字,叫喵喵。宇诚、喵喵、我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后来他决定做生意,他抱着我和喵喵说会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后来他越来越忙,越来越不开心,每天回到家里倒头就睡,总是醉酒,我们越来越生疏……”茶续了又续,“慢慢的我觉得我在他心中不那么重要了,他对我很冷淡,我觉得他可能不爱我了,我开始变得暴躁,不安。我越想靠近他,就感觉他离我越远,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个鸿沟,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后来我跟他说分手,他说好。就这样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不忍割舍,哪怕他当时说一句挽留的话,我都不会离开他。喜欢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我问她:“后悔吗?”她笑了笑,说:“从未后悔,无论什么。”没有狂欢,只有倾诉,我知道她已经告别了过去,说出来了,也就放下了,至少是暂时放下了。
婚礼上我见到了新郎,新郎叫陈易,工作稳定,为人风趣。他与清欢是相亲认识的。他对清欢很好,总是哄得清欢眉开眼笑。
若干年后的一天,我遇见了高宇诚,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爱情故事。傻小子做生意被骗了,合伙人携款潜逃,留下巨额债务。傻小子无力偿还,面临牢狱之灾。不忍心傻姑娘陪他受苦,傻小子决心分手。傻小子说,他的傻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傻小子对我说,听说她结婚了,过得好不好,可曾受委屈?我说,她很好。我问:“后悔吗?”他说:“从未后悔。”我隐隐看见他眼里的泪花一闪一闪的。后来的后来,傻小子也结了婚,生了子,孩子非常聪明。年纪小小的就会背词: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日子总有一个又一个的界限,或长或短。让我们不失地看到自己怅然若失的脸。也许我们已经不能再有机会可以一起细数从前,细数你在我心中如何如何,而我在你心里怎样怎样。只盼有一天你不经意想起那些有我陪伴的岁月,能够笑着说从未后悔。
都说人世浮沉,我们常常迷失在茫茫的世海中,世海上腾起的雾气一次又一次模糊我们的双眼。千帆过尽,回首经年,随着雾气渐行渐远的曾经的她或他,带给我们的一切也是让你从未后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