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

2018年1月26日晚场 挑战30分钟千字文 关键字玉

五月雪/文

三爷爱玉。

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全京城的玉器行谁家得了好货,都是先请三爷过目。

三爷眼毒。

一块玉到了三爷眼前,年代,品质,价值,没有一样、没有一次看走过眼。

三爷还有钱。

买得起天底下最贵的玉。

这年的冬天冷。

北风呜呜作响。

玉清斋的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帘子,伙计们围在炉子跟前烤火,听账房扯闲篇。

伙计们正听得入迷。

棉门帘外头的店门吱呀呀响了两声,众人心说,这个天气,还有人来逛玉器店?

正寻思着,棉帘子一掀,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这姑娘披着大红的斗篷,斗篷的帽子上裹着一圈雪白雪白的狐狸毛。

一个伙计忙迎了上去:“姑娘是要买点什么?”

“不买。”这姑娘容貌那是没得说,峨眉皓齿,肌肤胜雪。浑身上下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出尘脱俗,简直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一样。可一开口,这姑娘却把整个玉清斋的伙计都惊得心里一凛。那声音粗嘎嘶哑,完全想象不出是从这样一个姿容动人的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那您,卖玉?”伙计又问。

“对。叫你们老板出来看。”这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却并不打开,那意思,是在等着玉清斋的老板亲自来看。

“得咧,您,稍候片刻。”玉清斋的伙计也都是见多识广的,知道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好玉藏在贩夫走卒的怀里,因此从不敢怠慢任何一位客人。

片刻,玉清斋的老板陈庆元被请到了前堂。

陈庆元请这姑娘落座,又令伙计给倒茶。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精明。凭你怀里揣着的是天大的宝贝,今天只要你卖,那就是钱为大,那我就得压价,我不急。

姑娘也不急的样子,款款落座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才又把已经收在怀里的锦盒掏出来,一扣盒上的机括,啪嗒一声,锦盒打开了。

伙计此时都退到柜台后面了,锦盒里装的什么看不见,却看见他们的老板一双眼睛定在锦盒里的物件上,定了足有好几分钟。

伙计们好奇,也有人绕出柜台想要上前看个究竟。陈老板眼睛盯着锦盒里的玉,左手伸出对着柜台那边的人一指,那意思是不准过来。

伙计不敢上前,乖乖退了回去。

陈庆元又对着那锦盒看了足足十分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叹气。

这姑娘更不急了,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他。

“姑娘开价吧。”陈庆元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

姑娘轻轻一笑,放下了茶杯:“您买不起。”

陈庆元一听这话,知道她所言不虚,面上自不能认输,哈哈一笑道:“我也就是替三爷问问。”

“好,不如就请陈老板做个引荐,给三爷看看这块玉。若能成交,自当重谢。”姑娘将锦盒扣住,重新揣入怀中。

陈庆元立刻令伙计雇了两顶轿子,陪着这姑娘直奔三爷的府邸去了。

天气寒冷,三爷本来正躺在烟榻上过瘾,一听说陈庆元来了,趿了鞋便出来了。

陈庆元给他带来过不止一块好玉了。

锦盒打开。

三爷愣了。

这是一块上好的血玉。

三爷双眼中射出两道奇异的光。

这天本来天色阴沉,又朔风阵阵,但,三爷的客厅里炉火正旺,烘得人周身发热。

也烘得那块玉仿佛活了过来,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把姑娘身上大红斗篷鲜艳的红色都比下去了。

三爷一动不动地盯着锦盒里的血玉。

血玉稳稳当当地躺在锦盒里承接着三爷的目光。

玉的光和三爷的目光纠缠在空气里,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激荡起一股摄人心魄的杀气。

一看三爷的眼神,陈庆元就知道这笔生意成了。

三爷可不是陈庆元,三爷从不跟人讨价还价。

玉无价,只要卖家开口,要多少给多少。

姑娘拿了银票,跟着陈庆元就出来。陈庆元心说,连行礼都忘了,见了钱,是个人都得懵。

自始至终,姑娘没开口说一个字。

回到玉清斋,没等陈庆元说话,一叠子银票已经放在他手上了。陈庆元一看那个厚度,也有点懵。

姑娘对着他福了一福,袅袅娜娜地走到门口,掀起棉帘子,走了出去。

陈庆元恍恍惚惚做梦似的。

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三爷死了!

听说是吞玉而亡。

听说喉咙都被玉撑破了,嘴角沁着血丝,诡异至极。

陈庆元听说,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他想起了祖父跟他说过的,玉器行的一个故事,他一直以为是假的。

说,前朝有位王爷,爱玉成痴。

有一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玉佩,洁白剔透,莹润无匹,每日把玩摩挲。

这一天,府中的小妾突然无病而亡。王爷亲自操办后事,风光下葬。

隔了三十年之久,小妾的墓地突然被掘开,小妾的棺椁被偷走了。

阖府上下议论纷纷。

后来流言渐起。原来王爷为得血玉,强令小妾吞下玉佩,又活活闷死下葬,以女子尸身养玉。

掘开小妾墓地偷走棺木的是当年王爷府知道真相的旧人。

陈庆元越想越怕,想昨日那女子,虽面容姣好,却脸色惨白。现在追想,唇色也红得异样。

可不就像那复仇索命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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