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实苦,在我们的持重前行中,光阴会加持于我们一些厚意,但给予更多的则是飞沙走石般的磨砺和屏障。我们唯有在素常中学会捕捉诸多荧荧跳动的微芒,不断地为自己聚敛着光和热,才能在暗意起涌时,在心中为自己擎起一盏灯,化身为桥,提灯自亮。
(一)与菊花欣然相逢
九月是属于菊花的,秋天是菊花的季节。
早起去送孩子上学,返回的途中路遇一个骑车卖花的花农,车子是普通的电动三轮车,车厢不大,摆放的花的品种也很有限,有绿萝,吊兰,紫竹梅等五六种品类。
花的品类虽然稀少,但却摆放的挤挤挨挨,错落有序,更因花草形色俏楚,风致挺拔而陡添了很多的气度神韵。每一株花的枝干,叶片和花瓣,都像是聚齐了天地精华的恩宠和惠养,以昂扬的英姿在秋风中飒飒舞动,没有一丝颓靡和绵软。
人在鲜活的事物面前是没有抵抗力的,这种生生之力似磁石一般吸住了我。但花车的动人之处不止于这些,它的重彩在车心。
观察一下一车花的摆放位置,便可明了花农的机巧和慧心,她将绿萝,吊兰等几种常见花类摆在车厢的边角地带,乍一看毫无出彩之处,但这种低势其实是一种铺垫,是为了引出一个耀眼的花魁而埋下的一个伏笔。
车厢内偌大的中心地带被五颜六色的菊花所占据,黄的花瓣,白的花蕊,浅绿正值盛放,深红的半开半合,摇曳着,伸展着,释放着,清幽又艳丽,含蓄又浩荡,眼前的天地也仿佛被这片瑰丽的花海一并吞下,每一丝游走的空气里都携满了菊花清幽芬芳的气息。
美很容易袭击和俘获一个人,而我们身受其中,也甘之如饴,我无法拒绝秋天的情意,买下了两盆菊花,一盆米黄,一盆浅红。
(二)从前的我只钟爱观叶植物
生活中我是一个喜欢种植花草的人,植物接天引地,吸收了天地之精华,是最好的精神疗养院,是每一个人都不会排斥的心灵栖息地。我有一个诗意的生活梦想:为自己打造一个植物居所,虽在斗室,也如在野,虽偏居一隅,也浩瀚辽阔,素心浩荡。
我在心中为自己修篱种菊,用一铲土一瓢水承建着自己的桃花源,期望能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轻盈跳转,自如转换。
在数年的倾心打造下,我如愿的实现了自己的生活梦想,我居室的每一个边角都有植物环绕,四季作伴。但我种植的这些花草如称其为花的话,自觉有些牵强,其实称为绿植更为合适,因为几乎清一色都是绿色观叶植物,鲜少有开花类植物。
这种种植风格的偏好其实来源于我内心的一些执念。
观叶植物四季常青,枝叶葳蕤蓬勃长盛不衰,有原野的风骨和气象,终年保持强有力的茂盛,比如绿萝,比如常春藤。我喜欢它们持久的长情,钦佩这种毫不矫饰的品性,像喜欢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而开花类植物虽一时浓烈娇艳,但大多花期较短,匆匆开过迅速颓靡,比如百合,比如水仙。这种明艳似流星划过天际,转瞬不见,我不喜欢这短暂的昙花一现,像一个薄情寡意的人,一转身便恩断意绝,担负不起光阴交付的深情厚谊。
(三)光阴会改变一个人
近来看雪小禅的新书,发现她的书中有大量关于古代书法的书写,如果你看过她早期的作品,便会知道她写作风格的转变。她早期的作品中很少有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书写,早些年她写爱情,写风物,写不拘一格的人和事,人至中年后,她热衷于写戏曲,写书画,写古贴,写传统的文化艺术。
如她在新书《少年雪白》里所说:在少年,我是如何抵触着中国文化,那么现在,我就有多么热爱着它——你曾经反感的,或者隔阂的,在多年之后,也许会成为最亲近的,这恰恰是岁月所赐。
这段话明显的揭示出她在岁月过往中心性的变化。这世上唯一的不变就是变,我们在光阴中消耗,也在光阴中更新和迭变。
最近两年,我也在慢慢的打破对开花类植物的成见,对此类花草的种植在逐渐的引入和增加。花开之时虽然短暂,过后便陨落,但这却是在倾尽了全力之后呈现出的生命烁华和极致璀璨,打破了清一色绿色观叶植物的简淡,红白兰紫相映成趣,竟有了“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的调和与融洽。
将它们引入室中,是审美力的拓展,也是一种精神的引喻。
对世事认知修为的改变又何止于养花护草这一件日常小事呢?它不过是因有着明丽的外表而更易具化表达,而那些藏在大人生里的诸多深沉思索,不也正以逢春化雪之势而转化吗?
就如同我早年间遇事总是喜欢外求,将心灵的依托承建于外围的评判,而今能将眼光逐渐聚敛于内,专注于己,明白凡事贵在内求,心神日益笃定端然。
就如同现在的我能够打开自己有限的认知体系,能够聆听不同的声音,接受不一样的视角,明白了存在即是合理。每一种“存在”的背后都有其孕育的土壤和母体,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之所以衍生出它此时的样貌,是因为它只能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
就如同我现在在面对言行不合的人时,不再以冷漠还以冷漠,以坚硬触碰坚硬,甚至经常放下姿态主动求和予解,渐渐了悟了“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的深刻蕴意,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平静柔和,坦荡宽容。
……
这些转变让我重新解读了幸福与自由的定义,一步步的助力我走向自我关怀的路上,每一次的转折和回旋,全是光阴的馈赠啊!
(四)我心里永远亮着一盏灯
生活中,无论处于何种境遇,我一直葆有内心的热爱,热忱地守护着内心的深情。
我热爱着绿植,热爱着书籍,热爱着运动,这些钟爱不断地在心中积蓄着微茫,变成了照亮内心的一盏盏灯。
毕淑敏在《非洲三万里》中说:人一生,心灵会蒙尘,这并不可怕,但必须洗涤,你要找到灵魂的清泉。
活在当下,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多多少少的心理暗疾在负重前行,找到灵魂的清泉,能够时时拂尘,是自度度人的最好方式。
浩瀚的书籍,葱翠的花草和快意的运动,则是我灵魂里的清泉,它们为我源源不断地供奉着新意和生机,似时光中一根锃亮的银针,不断地剔除着心内里的铁锈,使我的内心始终保持一片苍绿。
人之一生是一个紧密连贯的过程,我们既要瞻前,也要顾后,前行的路上,路遇的可能是清风明月为伴,也有可能是波涛汹涌相随。
为此,我们才需要不断地储蓄着美和光,积攒着锐意和明亮,唯有此,当那些无法预防的暗礁和黑洞突如其来时,我们才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这些粗鄙和不堪,为自己搭建起精神的堡垒,始终保持身心的盎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