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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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哒昨日跟我说，最近“不生孩子”的信念有点动摇。
原因在于看到了第五本的《冰与火之歌》与刚听到的许嵩新歌《蝴蝶的时间》。
他说可能是受这些作品的影响。
我很是惊诧。
据我了解，他对人类文明传承问题完全不感兴趣，只想在活着时养好自己跟他的人形猫，以及常驻于他们俩房子里那只肥橘的。胖哒不喜欢并且惧怕人类幼崽，方圆三尺内若出现孩童，他会非常紧张。
这我是见识过的，我还因此笑过他。
“这么大一人见了孩子仿佛碰见吃人的野兽一般，你说你好不好意思。”
“人类幼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好么！怕人！”
我笑笑不搭理他。
我问他怎么想的。
之前信誓旦旦说不会要孩子，怎么就觉得动摇了呢。
“像是怕自己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谁都不记得我。”
“有孩子多少就有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的证据吧。”
“我不知道。就感觉原先认为坚不可摧的信念出现了些微裂缝。”
我略微思考了下，不可置否。
不知胖哒近日发生了何事，他不愿细说，我便没再问。人的想法是会时时变的，受遭遇与所观所闻的影响，这并不奇怪，能理解。
只是跟他聊天结束后，有些东西还绕在我心里头。
顺着他的思路，
我就在想，
有了子嗣，是否就代表有人记得自己了呢？
思绪难控，我开始试着想象：
你的言行影响塑造了你的第一代人类，
你对于他们来说是重要且无可替代的。
当你的第一代人类有了自己的第一代人类，
于是你的第二代人类诞生。
你可能还有精力也还有机会，
去稍微影响并帮助塑造你的第二代人类，
他们记忆中有你，
你是重要并且仍然是不可替代的。
只不过也是稍显久远的。
等到你的第二代人类有了自己的第一代，
你的第三代人类幼崽还可以从他们的父母口中，
得知你是如何亲切和蔼。
而当你的第三代人类有了自己的幼崽，
他们会对幼崽说：
“外婆的外婆……”
“外公的外公……”
“爷爷的爷爷……”
“奶奶的奶奶……”
你的人类身份名称越来越长，
你留在其他人类脑海中的印象却越来越淡薄。
你的第五代人类或许还有精力向他们的幼崽提起你。
“外婆的外婆的外婆啊……”
……
……
……
你还能存在于你的第六代人类生命中片刻的前提，
是你给自己每一代的人类幼崽，
都带来了足够的影响。
只有影响才能留下来。
只要你对以上想象中任何一代幼崽的影响
不够足以使他们记住你，
你就都会消散。
你的痕迹都将永不存在。
当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去，你就永远死去了。
“人为什么会记得别人呢？”或者说，
“人身上的什么东西会被别人记得？”
生不生孩子并不重要，我也不愿在此时多想，上面那个问题却让我深感疑惑。
在陷入呆滞几十分钟后，
我想到了一个勉强的答案。
对人类这个物种而言，
他人给自己留下的记忆深度的差别，
大概就是那个人身上「与众不同」/「与他人无任何不同」的特质这两者的区别。
是在做吃喝拉撒睡这些事情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那些特质。
所有人都进行吃饭睡觉学习娱乐这些活动，但实现这些需求的方式却各有不同。
/ 有的人吃饭前必须双手顺着额头捋一把头发，对没错就像撸狗头那样。不然吃饭就不舒服。
/ 有的人睡觉时必须脚夹枕头朝角落，否则睡不安稳。
/ 有的人上厕所时必须带上读物，不然拉不出屎。
……
这些人有些是我身边的朋友，有些则纯粹属我杜撰。
不可辩驳的一个事实是，人类的举动只有你想象不到，而没有他们做不到。
而一切那些奇怪的根深蒂固的个人习惯都在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他。
是他身上那些奇怪的东西让你记住了他。
因为人总对不可名状的异己之物印象深刻。
在苟且之外，一个人梦想的诗与远方的模样，
甚至于他描述心中诗与远方的方式，
都是个人辨识度的一部分。
我对胖哒的重要印象之一，就来自他回答我某个问题时引用过的一句话：
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狗，进最好的医院抢救
啧，这个狂人。
有点心疼他的狗。（雾）
尽管那并不是他才情挥洒的原创，尽管那句话也会从别人口中说出，但其实在我心里，那段字句已经打上了属于他的烙印。
我觉得那就是他会讲出的话，人与字句高度吻合。
此后每当我看到那句话，就会想起他，以及他脸上狂放的笑意。
我觉得我还需要再找胖哒聊一聊。
他的烦忧应该不在于对生孩子一事的看法产生变化，而在于因脆弱产生了恐惧。
虽然他向来都是洒脱之人，
但他毕竟是人。
可能他在近日感到过于孤独。
当心理能量不够时，人很难跟本能对抗。
不管那个人或真或假在平常看起来有多么坚强。
或许每个人都曾暗搓搓地希望有人关注自己，却总费力气假装毫不在意。
真正能达到“世间我自打马过，光阴都记得我”这个境界的人有几个，实属难解之题了。
在人类天性的驱使下为自己寻找留存于世的证据才是再普通不过的众生之相。
人都有与他人联系的感情需求，无论你对人类曾经有多失望，无论你有多渴望与世隔绝，都否认不了这一点。那是像吃饭睡觉一样的需求，只不过每个人需求强烈的程度不同而已。
顺应这天性又如何？过分苛责自己反倒是不必的。
众生如此相似，因而众生热爱「独特」。
众生只会记得「独特」。
成为别人你大概率上终将死去，可能还到不了肉身损毁之时。
不需要做别人，
做自己会是存活得最久的方式。
长生概在于此。
人之天性既追求长生，既不可抑止地希望长生，
就不妨一试。
哦对了我就是那只人形猫。
也是那只野狗。
我是最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