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这儿有多久了?我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了,不知道春夏,甚至分不清白昼,我头顶的灯不曾熄灭过,身后的钟也只能听见嘀嗒的声音。我想我在加速的老去,我已经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了,但有时候运气好的话,我可以偷偷挣脱手上的束缚,小心翼翼的摸一摸我那也曾光洁细腻的脸庞,只是如今沟壑遍布,光洁不再。
如今的我也会在长长的昏睡之间,突然想起那属于我的时代。是明媚的阳光、娇艳的花朵,还有最美的旗袍。雨后的彩虹挂在天边,桥上明媚的人看着水里娇媚、清新的莲与灵动的鱼嬉戏,等待一场雨后的相会,一瞬回眸对上他的笑眼,渲开了最美的花朵。
氧气的气流声突然加大,我的思绪回到这小小的病房,没了花香、没了阳光、也没了他。我知道该做雾化了,我的肺在不停的工作后出现了一些小毛病,他们每天都要给我拍好几次背,希望我能把痰咳出来,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没了那力气了。有时候我正在睡梦中也会被他们突然的动作弄醒,这会使我很茫然,我会忘记自己在哪儿?我会有些害怕,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让我疼痛,他们总是在把我突然拍醒后又让我睡觉。我想他们可能有点傻,不知道老人都是浅眠的,哦!我也终于承认自己是老人了。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呢?是生了我的小女儿之后?不,我想不是,那时的我还可以和孩子们满院子的捉迷藏。是孩子们都踏出家门,我在路口送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时,是吗?我不确定,但那时我身边有他,他会牵着我的手走在每一个清晨与黄昏。他,他是谁?他去哪儿了?我想这时我的眼睛也坏了,怎么有止不住的泪在往外流。
“妈,我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听见耳畔有人在说话,谁这么不识相,扰人清梦。我嘘嘘的揭开眼帘,哪儿来的大丫头乱叫人妈,我有那么老吗?不过她长得倒是眼熟,像他!我和他以后如果有了女儿应该也是这般模样。
我躺在这儿,并不舒服、也不快乐,只有无尽的孤独与寂寞把我包裹,当然还有疼痛。突然我觉得自己踹不上气了,意识在离我远去,耳畔有匆忙的脚步声,我的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还有人在我耳边大声的说,“奶奶,张开嘴,我们帮你把痰吸出来,就能好好喘气了。”他们都在拼命的解救我,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我而言真真的解救就是放手,让我乘着月光去追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