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怀忠
一元复始,四季轮回;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这是农民一年365天的生活历程,也是农业生产亘古不变的规律。千百年来,农民总是和耕田犁地分不开,耕田犁地总是与牛马紧密相联,马、牛、驴、骡,这些拉犁耕田的牲畜是农民的命根子,是务农的好帮手,农民对这些大牲畜充满了浓厚的感情。
在千山万壑的陇东黄土高坡,由于机械化作业无法施展,依靠牛马拉犁耕田的历史更是亘古漫长,甚至有人曾经说,在这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上,农业生产永远摆脱不了牛马。随着时代发展和科技进步,曾几何时,在这山大沟深的黄土地上,结束了牛马耕田的历史,告别了牛马耕田的岁月。
我退出现役离开部队七年有余,在脱下军装的七年当中,工作变得清闲了,生活变得悠闲了,在悠然自得的环境中,思乡之情容易涌上心头,但父母双亲早已离开人世,按理说回家探亲的理由不太充足,然而对故土的依恋和对兄弟姐妹的思念,我无法淡化挥之不去,这种悠悠之情,促使我去年金秋季节又一次踏上返乡的归程。
坐在回乡的班车上,随着班车吃力费劲地在盘山公路上缓慢爬行,渐渐地视野变得开阔了,当班车爬上山顶时,透过车窗举目远望,千山万壑一览无余,高山深沟尽收眼底。山梁上、山坡上、梯田里的庄稼成熟了,向人们展示出累累的果实。
又粗又长的玉米棒子横逸斜出,棒子头部露出黄灿灿的玉米粒,展示出丰收在即的姿态;长长的毛茸茸的谷穗,在清凉秋风的吹拂下,摇晃着沉甸甸的尾巴,惹得麻雀偷偷钻进谷子地悄悄啄食;向日葵挺着又圆又大的脸盘,低下沉甸甸的头颅;苹果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苹果,像小孩子红扑扑的脸庞,金秋季节的黄土高坡呈现出一派丰收在即的繁荣景象。
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四时许,见于我远道而来旅途劳累,大哥没有让我下地收割庄稼,于是我在家里清清静静休息了一下午,在消除疲劳、养精蓄锐后,准备第二天与家人一起播种麦子,重新体验二十多年来没有干过的繁重农活。
晚饭后,我来到那间破破烂烂的牛圈,没有看到老黄牛,我诧异地问大哥:“咱们家的老黄牛哪里去了,没有老黄牛怎么播种呢?”大哥笑呵呵地说:“老黄牛早就卖了,播种就靠这个不吃草的铁家伙,这个铁家伙叫旋耕机,现在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牛马耕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大哥将旋耕机推出土屋,加满柴油后,用绳子在一个小轮子上一拉,旋耕机立即发“嗒嗒嗒”的轰鸣声,大哥扶着两个手柄,旋耕机慢慢地自动行进了。看着这个小巧玲珑的铁家伙,我的心里有些顾虑:这么小的东西能耕地吗?大哥看到我一脸疑惑,解释道:“别看它小,力量比两头牛还大”。
乡村秋日的清晨醒得特别早,大公鸡还在鸡舍里使劲地打鸣,晨幕还很浓很浓,天幕上的星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早起的鸟儿在高高的树枝上唱起了清脆婉转的晨歌,从甜蜜的梦乡中唤醒了熟睡的农人。
我们一家人和其他村民一样早早起床,简单地喝几杯罐罐茶,随便啃几口干馒馒,准备好播种麦子的必需用品,开着小小的旋耕机,沿着弯弯的山路盘旋而上,在山梁上一片开阔的梯田地里播种麦子。此时晨幕还没有完全退去,浓浓的晨幕笼罩着山梁沟壑,天地朦朦胧胧看不清人影,但整个山梁沟壑“嗒嗒嗒”的旋耕机的轰鸣声响彻山川大地。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晨幕渐渐隐退了,晨雾徐徐升起了,山川大地清晰呈现在眼前,山梁沟壑露出了真实面目。一轮浑圆的太阳从东边山头上跃出,太阳喷射出万道金光,给山川大地披上金色的盛装。
山梁上、山坡上、沟壑间、梯田里,到处都是播种麦子和收割庄稼的农人,在整个山梁沟壑间看不到一头牛、一头驴和一匹马,这些过去拉犁耕田的大牲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小型旋耕机。
只见一台台旋耕机在农人的熟练操作下冒着青烟,声嘶力竭“嗒嗒嗒”地轰鸣着,在田地里来回不停转圈,快速旋转的铁轮将田地抛得既松又软。过去能播一上午的麦田用一两个小时就就播完了,速度确实比牲畜拉犁要快多了。
站在高高的山梁之上,目睹着旋耕机耕作播种的情景,感受着黄土地发生的巨大变化,我的内心感慨万端,我的思绪飘荡不定,穿过时空的隧道,透过岁月的烟云,我记忆的翅膀又一次回到那靠牛马拉犁耕田的艰苦年代。
多少年来,每当秋播的清晨,农人早早下地开始播种了,孩子们牵着牛马,男人扛着化肥和种子,妇女背着耕犁,在浓浓晨幕的笼罩下,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浩浩荡荡出发了。此时此刻,农人的吆喝声、耕牛的哞叫声、耕驴的嗷嗷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当浑圆的太阳从东边山梁上冉冉升起时,站在山梁顶端举目远眺,山梁沟壑和山坡梯田里到处都是秋收秋播的人们,农人和耕畜像蚂蚁一样慢慢蠕动,山梁沟壑俨然是一幅热闹非凡的秋收秋播图。
走近田间地头,农人手扶犁巴挥汗如雨耕作着,耕牛喘着粗气来回转圈,由于身负重荷耕牛的身躯摇摇晃晃,步履非常艰难。当耕牛实在走不动了的时候,老农呼唤耕牛停下脚步,让耕牛稍作歇息。
老农掏出旱烟锅,装一锅扎扎实实的老旱烟,轻轻划动火柴点燃旱烟,一边使劲地抽着旱烟,一边自言自语对牲牛说着的好话,可以看出农人对这些出力气的牲畜的爱惜和怜悯。
时代发展到今天,在千山万壑的黄土大山里,也实现了耕作机械化,农人感到无比高兴和激动,牛马耕田的漫长岁月已经成为流年的回忆,已经成为农人生命中美好的记忆,马、牛、骡、驴这些牲畜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光荣地退出了农业生产的大舞台。
如今,在黄土高坡上,旋耕机走进了家家户户,取代了马、骡、牛、驴,这个铁家伙只干活不吃草,不需要经常饲养伺候,只是在耕作时开出来用就可以了,对黄土高坡上的农人来说,这铁家伙确实既方便又省力还省事。
对在传统农耕时期离开故乡的我来说,无论走到天涯海角还是身处何地,也无论在外工作生活多少年,对那充满真情、艰苦辛劳的传统农耕年代,我是无法从记忆中抹去,无法从内心里消失。
牛马耕田的艰苦岁月过去了,牛马耕田的艰苦日子一去不返了,其已成为我们的永恒记忆,成为我们的美好回忆,让其深藏于农人心中,铭刻在农人脑海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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