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钱是一个白净脸,他妈常说:“我们娃像个女孩,见人一说话脸就红。”但认识小钱他爸的人都说,小钱见人脸红是祖传的毛病,他爸年轻时脸也红。现在小钱他爸从局长位置上退下来,深入简出,专心培养儿子。
小钱在单位从来都是说老实话做老实事儿,老老实实的做人。
比如他们办公室里的一个同事说:“我们单位今年福利发得少,干活都没劲儿。”众人齐声附和,小钱一听,只是红着脸,不发一言。别人大谈小谈,他显得与众不同,实在太显眼了,也只是呵呵了一下,一笑了之。
比如他会红着脸站在领导办公桌前战战兢兢地说:“我们办公室小张和老罗整天传播负能量,说你的坏话,说你只会喝酒,特别是爱吃猪耳朵。领导,你想这事儿怎么能在公共场合说呢?这是在卖你赖呢!这事肯定是乱造谣,你哪有这事儿?”领导这时常常会摸着自己的秃头,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说:“小钱,好好干,我看好你,欢迎你常来我这儿喝茶,哈哈!”小钱这时脸更加红了,左手使劲儿地搓着右手,屁股向后一撅,说:“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定会常来您这儿听您知道的。”
小钱的脸红啊红的,一直红,终于红到他被宣布为主任。
钱主任晚上回家对他正在化晚妆的老婆说:“我当上主任了。”他老婆说:“我早料着你今年能当主任,老主任退了,局长也快升了。这几年咱卡上的存款,攒攒都孝敬别人了,光剩下些小钱维持生活,连你爸几十年的老陈酒都用上了,你这小钱再不换成钱主任,这不是没天理了吗?”小钱的脸一红,说:“这还要感谢老婆您的大力支持,为我冲锋陷阵啊!”他老婆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又点点头说:“你最好不要忘了!”小钱忙说:“忘了,一定忘了,只记该记得的。”说罢,两个睡下,一直谈话到半夜,才在激动之后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起床,他老婆忽然看着他白净净的脸说:“在群众面前讲话,你那脸可得注意。不能动不动就脸红,这可不行,你看你们单位里的牛主任那双瞪得圆周周的眼,马主任那一尺多长的脸,他们的脸整天黑着,脸色从来没见变过,人见人怕。得学着他们,脸不能红,当了主任,要力求上进,见人光脸红能中?要黑起来!”小钱说:“那脸色自己咋能管住,也不是想学就能学来的。”他老婆说:“你看,你哪步不叫我操心,啥不能学?那刘翔也不是天生就会跨栏,赵本山也不是天生就会演小品。”小钱说:“学也可以,但这得学多长时间呀!我现在就是钱主任了呀!”小钱老婆笑着说:“要不咱学学《聊斋》上的《画皮》,也给你化化妆,就用我描眉的眉笔,在脸上抹抹?让它慢慢黑起来。”小钱说:“那行,要不一下子脸就变不红,还真有难度,谁让咱脸皮又白又红又薄呢!”钱主任真让他老婆给他化了化妆,黑着个脸上任了。
钱主任正式上任,人前说话脸也真的慢慢黑起来了。群众们私下里说:“钱主任有派头。”领导们来考核说:“钱主任作风稳重,工作有魄力!”几年下来,脸色竟真的越来越黑,连身子也黑了起来。钱主任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老婆已好久不给他化妆了,皮肤怎么竟自己黑起来了。他忙去问问中心医院皮肤科医生,医生说:“这是色素沉积,由精神引起的生理反应,无碍身体健康。”钱主任也放心了,索性花钱找一市级媒体宣传他为当今的“钱包公”。
钱主任顺顺利利地升官了,也成了钱局长,和他爸一个级别。几年过后,钱局长的夫人也胖了,脸上起了皱纹,连头发也早白了。慌得钱局夫人直往美容店里跑,一年还去韩国美容一次,一去一个多月。钱局夫人舍得花本钱,钱局长也舍得夫人一去一个多月。
钱局夫人也早已不给钱局化妆了,钱局的脸早成了自来黑。后来黑的太狠了,与中国人的肤色相差太大,以至于有来访者竟把钱局当成了非洲朋友。没办法,钱局借去韩国招商之余,又把脸漂白漂白,才又不那么黑,据说去韩国漂白是他夫人的主意。钱局经过多次漂白,脸色就又变回了白白净净的样子,钱局对同事们解释说,这是为了工作,减少不必要的误会。
可不久,就发生了一桩怪事。本市钱局长在邻省省会的某某宾馆里,突然裸体死亡在白花花的床上,白花花的脸色竟变成乌黑色,身子也是乌黑乌黑的,一时成为奇谈。而钱局的单位去电通知钱局夫人时,才知钱局夫人竟早已与钱局长离婚了,钱局夫人说钱局长与她无关。后来又传说,钱局夫人在南方一城市与另一个小白脸结婚了,有一套海景别墅,滋滋润润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