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是军人
文/史先生
壹
老公很顾家，每次回家休假都是选凌晨的飞机，他说那时的机票可以便宜不少。由于飞机只能到中途，还需要转大巴车，所以每次的归程都要花上10多个小时。我和儿子老是对他说：“还是买直飞的机票吧，少受点儿罪。”可老公没有一次照办。
我想以他认为，家里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父母没有工作，就靠我一个人挣点生活费养家，已经承受了很大经济压力，所以能省则省吧。
记得前年7月，他休假，我和儿子到车站接他，由于堵车，等了好久才在出站口看到了他的身影。他没有穿军装，还是当兵走的时候穿的那件黑毛领，还是走时穿的那双高帮大头鞋，头发短得快赶上光头了。这身装束与炎炎夏日的巴蜀人的打扮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心疼地挽着他的手，问他吃饭了没有。他摇摇头，粗声粗气地答道：“原想在成都转车时吃点儿东西，可一看价格，就没了食欲。飞机上的饭倒是吃了，可不怎么顶事儿啊。”
看着老公憨憨的笑脸，我的视线模糊了。二话没说，我加大油门儿直奔老公以前喜欢的那家餐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反正酸楚和欣慰就那么交织在一起。
回到家里老公倒头就睡了，看来实在是累坏了。我整理着他换下来的衣服。那件黑色的毛领已经洗得发了白，袖口处不知何时刮了个口子，已经用深蓝色的线缝补好了，只是手工看起来很蹩脚。
“你抽时间带他去买件新的吧，我看这件也该退伍了。”“好！”婆婆和我轻声地交流着。
可老公回部队时，穿的还是那件黑毛领，只是让裁缝把破损处重新修整了。婆婆埋怨我为什么不给他买件新的。
“你儿子不要啊！他说到部队又穿不上，买来干嘛。”我委屈地说。
贰
老公今年回家，穿的还是那件黑毛领，瞧上去更旧了。看着与他同机的那些时尚光鲜的少年们，我不禁由衷地佩服起了他，因为在一群华服少年中，身着旧衣是需要点儿自信和勇气的。
每当聊起在部队的生活，他总是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我和家人都明白这是在安慰我们，不让我们担心。谈起一日三餐，他说除了每顿少不了的馒头，还会时不时地煮碗面条犒劳他们。我们询问他有没有吃腻了，他就绘声绘色地讲了一段偷开小灶的段子：
“那天站完哨，心里实在馋得不行，正好遇见我的一个同年兵老乡一起下岗，然后我们就摸去炊事班找吃的，发现有鸡蛋、面条，还有饮料，然后我们就偷偷打开了炊事班的灶炉，煮起了面条，狠狠吃了一碗鸡蛋面，一大瓶饮料也被干完了！”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神情，我和家人慢慢地都放了心。
有时也会聊起他战友们的生活趣事。他说空闲时会陪战友们打打篮球，而他的任务是负责加油。他说战友们都喜欢打篮球，但他不喜欢，他说看着战友们打，在旁边加油鼓劲儿也很开心。用他的话说：“瞧他们累得跟那啥的样子，感觉倍儿爽！”
他每次回来都会给父母、儿子和我带点小礼物。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嘴里念叨着：“这可是我几个月的津贴啊。”我和儿子都欣慰地笑了。
相较外面自由的生活，在军营的日子就没那么好混了。每次询问他的情况，回复最多的字儿就是“忙”和“累”。收到这样的回复，我和儿子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担心他的身体，又为他那么努力而庆幸。
记得有一次聊起部队领导对他的看法时，他不断地抱怨着领导的不公平和看不见。据他讲，在他的单位，领导永远只看到的是表面，每次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领导看不见，自己刚好在休息的时候，领导却碰见了。不过好在自己够努力，用实力和成绩证明了自己的没有偷懒，一个三等功足以证明。
“难得啊！这次是赶上的领导法眼了啊。”
听得出他的调侃里有着丝丝得意。这让我和儿子满心欢喜，对他成绩背后的付出，我俩心知肚明。
叁
时光真是如梭，一转眼他就去部队16年了，昨天的青涩少年已经变成满脸略带沧桑的中年了。我和儿子看到他那熟悉的面颊，这种踏实的感觉让我们的内心感到充盈。
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和他沿着小区里的水系缓缓地散着步。他突然对我说：“老婆，您还记得我们谈恋爱那会儿的事儿吗？就是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穿着军装过来，你在人民公园的凳子上坐着，然后你向我打招呼时，我一紧张，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了，当时那个尴尬，哈哈哈！”
我在记忆里努力寻找着，终于想起来了！
他说的那件事儿，还要追寻到他当兵第五年第一次回家时，虽然我们已经在电话里聊了半年，但还没有正式见过面，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也是在那次以后，我们就确定了关系，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等待。可尴尬的这一次，却深深地留在他心里，成为了他无比珍贵的记忆和幸福。
这些年我们都在忙什呢？军恋一年，军婚九年，回家次数刚好一只手数完。有时我真在想，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唉！老婆，这些年和你在一块儿的时间太少了。”他好像看出来了。
“我知道你忙，你身不由己，看您累了那么多年，我也不会去烦你，我擅长自娱自乐。”
我是在给他吃宽心丸儿。可我却知道他的想法，我的青春年华已过，但这一生他已经再没有机会去陪伴儿子的童年了，即使他能找出一万种理由，可这种自责会一直伴着他的余生。
他又乘“夜机”去了万里之遥的异乡，继续他未完的迷彩生涯。推开卧室的房门，看着收拾得整洁的桌面和床铺，我又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还是那个熟悉的他。我靠在床头，隐隐地可以嗅到专属的军嫂味道，感觉到其中的阳光、自豪和无畏。
“老公，我会等你回来。天够高，地也够大，足够你去驰骋。不管多久，我和儿子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只是想再嘱咐你一句，别再熬夜吃泡面了，对身体不好。”我喃喃地念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