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是我美国同事,不拘小节又温文尔雅,慷慨大方又悭吝扣门,活泼幽默又循规蹈矩,许多看似矛盾的东西在他身上竟然能够水乳交融浑然天成。
办公室里有他在,绝不会沉闷。无论男还是女,无论老还是少,似乎都是他哥们,即使那些一向严谨古板的人在马克面前,脸上也不再有让人敬而远之拒人千之里外的冷漠了。当然这只是在工作的闲暇,在工作时间内,马克竟会一言不发、神情专注忙于工作,聚精会神得像小学一年级课堂上的乖学生。
一天他悄悄地和我嘀咕,说办公室里的人上班时间为什么与人聊起自己家里事,尤其是几个女同志聊自己婆婆时的满腔激愤,更让马克觉得不可思议。他对我好像也有意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询问我是否有前列腺炎,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颇感诧异,连忙矢口否认。
他不解地问:“那你怎么老往卫生间跑呢?”我这才明白马克的意思,其实,工作时上个厕所偷个懒早已司空见惯,而马克的不可思议,倒才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平时上下楼梯,只要电梯开通我都习惯乘坐电梯,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一次送个材料,正巧遇上马克,招招手让他一起上电梯,马克摆摆手,说:“我还是跑楼梯!”马克在楼梯上蹦蹦跳跳像个大猩猩,这家伙工作楼层在10楼,记忆中,他还真的很少坐电梯,一直就是这样蹦蹦跳跳上下楼梯的。
有一次下来时,忘了办公室电源没切断,又一路蹦跳着去关灯,再跑下来时已是气喘吁吁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马克这家伙扣门不仅表现节省那点电费上,日常生活中扣门事件并不鲜见,有时候外出吃饭都不好意思带他出去。饭店小老板看有老外来就餐,都以为冤大头来了,可是这家伙每顿饭只有20元的伙食标准,碗干净得像狗舔过似的。如果一顿饭吃得超出了20元,一定会在下顿饭菜钱里扣除。有时更为过分,一次去吃饭,香烟丢在餐馆,走到半路,想起,折回身去取,可是香烟已经不见了,也许被营业员当作垃圾扔了。他不干了,非得让老板赔,老板害怕影响生意,自认倒霉,拿了一包相同牌子的香烟送给马克,可是马克拆开烟盒,只取了6支,其余的退回给老板,餐馆老板看眼前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香烟,忍俊不禁。假期中他却又把钱毫不吝啬地扔给旅行社了。
一年期满,马克结束了在中国的工作回美国去了,马克的许多轶事成了办公室的谈资,可是马克的有些做法却又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习惯,比如几个女同志很少在办公室里谈她们的婆婆了,我也很少在上班的时间往厕所跑了,只是那十几层楼梯我还懒得爬,不过一直在暗下决心,即使不是出于节约考虑,单从我越来越大的肚腩考虑也得少乘电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