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聂希子
时隔数年,重返大礼堂,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却少了那片无比熟悉的洁白。
从前的大礼堂,青砖圆顶是死的地标,而成群结队的白鸽便是活的地标。曾经随处可见的乱羽,咕咕叫嚷的聒噪,使这里热闹至极,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偌大的广场,有卖插成束的糖葫芦,有卖摆成排的泡泡枪,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鸽子食儿哟,一块一包”的叫卖声。
这样多的鸽子,数量已超过了人。所以它们丝毫不怕人,嚣张地踱着大步走来走去,向人昭示着这里由它们全权统治。
鸽子似乎特别喜欢圆圆的东西,一会儿跳上小孩圆圆的小脑袋,让粉色的小爪浸没在黑黑的头发里,微眯着眼,如坐山匪首,安然端详前方。一会儿又飞向流光溢彩的空中,在闪烁的泡泡间翻飞曼舞,调皮的用尖喙啄破泡泡,只留下“砰”的一声爆开来的肥皂液和迷离的光影。小孩气愤地哇哇叫着,用胖手挥舞着赶它,它也不恼,展翅骤降,从容地用嘴梳理微湿的羽毛,发出几声得意的响鸣。
它也有眼巴巴求人的时候。当孩子撕开冰糖葫芦透明的塑料膜,陶醉地舔着山楂上的糖霜时,一排一排的鸽子伫立在旁,双翅微缩,脖颈微扬,用眼珠死死盯着糖果。这时,只有一把饱满的谷粒,才能驱散它们。手挥洒一扬,鸽子们就向着手的方向直奔而去,加入了“烧杀掠掳”的行当中,一个个全改刚才纯善可怜的模样,转眼变成了贪婪的恶匪。可是,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鸽子啄食完金黄的谷粒,展开它们映照成金色的翅膀,盘旋而上,最后轻悄悄停靠在了泛着金光的瓦顶,自己也感觉暖暖的、饱饱的,心里好幸福。
会议刚毕,堂前守卫森立。青色的砖瓦,显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小时候的那和谐的场景,全都化为泡影,甚至连那五彩斑斓的泡影,也无处可寻了。
也许是鸽羽鸽粪会玷污到这里干净整洁的环境吧?也许是鸽子带来的嬉笑欢乐,太不符合这里本应持有的庄严吧?但这并不是鸽子们的错,它们只是随遇而安罢了。广场上,冷冷清清的,曾经微笑着叫卖鸽食糖果的小贩,变成了拿着自拍杆愁眉四顾的老妇。这也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为了在这发展迅猛的社会中,多增几分薄利罢了。
鲜艳的红旗迎风飘扬,成群的鸽儿却不复存在了。那洁白的净羽,随着飘渺的白云,消失在了日渐暗沉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