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4)

中午饭很难吃。我推开餐盘,拿起书包,径直走向学校外的7-11。那是一家有我喜欢的沙拉和牛奶硬糖的便利店。我买了咖喱鸡饭团和饮料,边吃着边走过天桥。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在站牌下等公交车时,我特意看了看我面前的这条北京高校最云集的大街。她是繁华而又喧闹的,如织的车流不断的跃入或是跃出我的视线。街边的餐馆比如永和或是KFC里永远挤满了排队等着点餐的学生,他们的脸上,是年轻的笑容和快乐。年轻真好,我不禁感叹道,想起四年前,我,安和任青何尝不是这样青春飞扬呢?

说起我和安的熟识,最开始是在网上。高一的寒假,应该算是我第一次的接触网络,第一次的使用qq。而安则是我第一批的网友中的一个。安说,每天下午一点,她都会准时上线。于是我也告别午休,在线上泡着等她。在网络的保护下,安显得异常的活泼与健谈,可一回到现实中,她就会像她的网名“洛漠飞雪”一般让人感觉冰冷与遥远。在一个不长的假期里,我和安在网上聊了很多,她的生活,她的热爱。安说她的奶奶还住在上海,她很会做炒年糕。于是安也抽空得到了奶奶的真传,并发誓有一天会做给我尝尝。

有时候我觉得我愧对北京,安在网络那边说,因为我是那么的喜欢上海,我爱那里的一切,城市与地铁,奶奶与安妮宝贝。安妮宝贝?我有些不解。于是隔天我的桌子上多了一本书,安妮宝贝的作品集,安送给我的。我翻开第一页,安用红笔在一句话下重重的画了道线。

“写作的本质就是释放出人性。”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这句话,她就像任青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般让我牢记在心。

高一下半学期开学后,在我心里安便成了班里与我最熟悉的人。她的座位很靠前,于是每天我都会有很多很多次的机会将视线从她背影上扫过。高领的灰色羊毛衫,长并且整齐的头发,安是从不多说话的,通常只是默默的写着字或是盯着窗外发呆。和离她并不远的任青比起来,你的背影很孤单,我曾经这样对安说。安听了,别过脸去,随你说吧。

因为有了在假期里和安每天在网络上的聊天,我已经不习惯没有安的日子。于是每晚在存车处取车时,便会故意拖慢时间。而当安走到自己面前时,我就会假装着急的摸摸裤兜,冲着她无奈的笑笑,真没办法,车钥匙又找不到了。安听了,回我个很浅的微笑,继续打开车锁,骑上车离开我的视线,并没有和我一起回家的意图。看着安逐渐远去的背影,我站在车前,心里一阵怅然,才明白原来我和安的熟悉只存在于网络中。于是久而久之,放学后我便不再在成堆的自行车前装傻,而是在存车处对面的食堂里看看书写写作业。偶尔有女生推着自行车经过食堂,我便会抬起头透过窗子看是否是安。那时操场上正在打球的学生们一直用充饱气的篮球咚咚的把地面砸响,夕阳下的校园里,喧闹中却有点安静的味道。我突然好想安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挡住阳光的脸会显得格外的模糊。

与此同时,我和任青的关系却越来越好。当然这种好,在我心里,只限定在友情的范围内。因为性格开朗,像个男孩,只开学不久,任青便成了班中的焦点。无论是文艺活动还是篮球赛,任青总是不断的出现在最中心的地带。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排在任青的后面成汤。我们喝的是酸辣汤,但是既不酸也不辣,只是够咸。轮到任青的时候,她接过前面同学递过来的勺子,在汤桶里舀出满满一勺,先倒满自己的碗,然后把头偏向我这边一点,傻啊你,快把碗递过来啊。我哦了一声,挠挠头,弯了腰,赶快把碗送过去。真是像在讨饭,任青笑笑说,然后一股脑把勺里剩余的汤全都倒入我的碗。任青,你看你左边后背上沾了那么多的墙灰,上课又靠着墙坐着了吧?任青啊了一声,转过身使劲拍着后背。哪有什么灰啊?任青嘟哝着,回过头来看我,突然大叫,虓,把勺子给我,你不想活了!

高一的某个周五,我趴在食堂二楼的栏杆上发着呆。因为是周末,学校里的学生放学后就匆忙的回家了。孤寂的操场上只剩下阳光穿过树叶后散落的点点光辉。隐隐约约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她熟练的从黑色外套中掏出钥匙,打开锁,几分钟后,她的身影消失在校园的尽头。安,你为什么一定要躲着我呢?我在心里问安。

恍惚间我瞥见有人在对面的教室里冲我挥手,我睁大眼睛,是任青。虓,等我一会,我点点头。不一会,任青的脚步声在我身后的楼梯上咚咚的响起。她推开半掩的门,在离我几米远的栏杆前停住,同样手扶着栏杆向楼下眺望。许久,她仰起头看着天空。夕阳的余晖把她的脸照的黄一块红一块,好像面包房的草莓香草蛋糕。任青,我笑着看着她,你脸色真好。任青用一只手遮住阳光,另一只手仍不忘在我肩头轻轻的掐一下。你个死孩子,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嗯,太早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干,放学后就一直在食堂写完作业,你不是也没回家吗?难道是在等我吗?说完我嘿嘿的坏笑起来。去死,任青的脸脸腾地红了起来,假装看着天空,余光却不断向我扫来。你是在等安吧?安很好吧?你要加油哦。任青说完,不等我作出任何反应,便向门外走去。我楞了一下,任青,我匆忙叫住她,我和安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任青没有理我,她咚咚咚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隔天是周六,吃过晚饭,我便乘坐公交车去图书大厦买一些书。刚下过雨的空气里有我喜欢闻的泥土的香气。我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到最大,耳机里汪峰沙哑的声音像一层罩般把我与外界隔绝开。不一会,车停了,下去一群人,又上来另一群人。我随着移动的人群站到一扇半开的车窗前,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闷闷的,同时也闻到一种熟悉的洗发露的味道。这是安的。我一惊,转身望去,一个个头中等身穿黑色外套的女孩正背对着我。我下意识的心跳加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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