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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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载，石崇家的厕所，修建得华美绝伦。厕所里面，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香水、香膏给客人洗手、抹脸用。厕所里有专门的服务人员，这些服务人员，都是石崇家的女仆。人数一般是十多个，她们在厕所里恭立侍候，一律锦衣绣服，打扮得艳丽夺目，整齐列队，侍候客人如厕。客人上完厕所后，这些婢女要客人把身上原来所穿着的衣服脱下来，并给他们换上了新衣服，完事后，她们才让客人们出去。凡上完厕所，先前的衣服就不能再穿了，这样，导致很多客人都不好意思在石崇家上厕所了。

关于石崇家的厕所，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那时候，有一个叫刘寔的官员，他年轻时很穷，无论是骑马外出还是徒步行走，每到一处歇息，他都从不劳烦主人。在家里，就连砍柴挑水，刘寔经常都是亲自动手。后来，刘寔的官虽然做大了，但他仍然保持着勤俭朴素的美德和作风。有一次，刘寔去石崇家拜访。上厕所时，他见厕所里有绛色蚊帐，里面的垫子、褥子等，都是极其讲究的，而且还有婢女捧着香袋侍候。刘寔感觉似乎不对，他就急忙退了出来，红着脸对石崇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石大人，我刚才走错地方了，想如厕，却进了您的内室，见谅，见谅！”

石崇笑着答道：

“刘大人，没错，那就是厕所！”

刘寔说：

“石大人，我这穷命，您这大排场，我还真是享受不了啊！”

于是，刘寔改去别处，上了厕所。

石崇有钱，他的财富有多少呢？您可以看看：

据说是，山海之大，不可比拟石崇财产的多少。石崇的家里，富丽堂皇的室屋院宇彼此相连，看不到尽头。石崇的后房，姬妾有几百个之多，她们都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绫罗锦缎，身上佩戴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日常的石崇，听着天下最美妙的丝竹音乐，吃着水陆两地各样的珍禽异兽。

石崇的姬妾，个个美艳，人人绝色。石崇想玩的时候，就选择数十个姬妾，让她们妆饰打扮完全一样，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石崇让工匠用上等的美玉，刻成蚊龙佩，又召人制作萦金凤凰钗，让她们佩戴装饰着，互相挽着袖子，围着栏杆跳舞。石崇每次要召哪一位，从来不叫她的名字，他只听玉佩声，看金凤凰钗的颜色。玉佩声轻的，就让她排在前面，金凤凰钗颜色鲜艳的，在让她排在后面，然后，按次序召进。

石崇的侍女们，都口含异香，笑语时，口气随风飘扬，香熏一片。石崇还把沉香屑洒在象牙床上，让他宠爱的姬妾们在上面行走，凡是没有留下脚印的，就赏赐给她珍珠一百颗；如果谁留下了脚印，那就让她节制饮食，保持体质轻弱。因此，石崇的姬妾在闺中互相戏谑说：

“您不是细骨轻躯的话，哪里能得到百粒珍珠呢？”

石崇与晋武帝的舅父王恺都有非常有钱，大概是两人都无聊，或者两人都喜欢攀比吧，于是，他们就互相比任性。

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

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绣步障。

王恺用赤石脂涂壁；石崇便用花椒糊墙。

晋武帝暗中帮助舅舅王恺，赐了他一棵二尺来高的珊瑚树，枝条繁茂，树干四处延伸，是世上稀有的珍物。王恺把这棵珊瑚树拿来给石崇看。石崇看后，竟用铁如意将珊瑚树击得粉碎。王恺既感到很惋惜，认为石崇是嫉妒他的宝物，有些生气动怒。

石崇说：

“这不值得发怒，我现在就赔给您！”

于是，他命令手下的人把家里的珊瑚树全部拿出来，这些珊瑚树的高度有三尺、四尺，树干枝条举世无双，而且光耀夺目，像王恺那样二尺高的，就更多了。王恺看罢，露出十分失意的样子。

豆粥是较难煮熟的，可石崇想让客人喝豆粥时，只要吩咐一声，瞬间就有仆从把热腾腾的豆粥给端来了。

每到了寒冷的冬季，别家连韭菜看都看不到，石家却还能吃到绿莹莹的韭菜碎末儿。

石家的牛从形体、力气上看，似乎不如王恺家的，可说来也怪，石崇与王恺一块出游，争抢着进洛阳城时，石崇的牛总是疾行若飞，超过王恺的牛车。

这几件事，都让王恺恨恨不已。于是，他以重金贿赂石崇的下人，问其所以然。下人回答说：

“豆是非常难煮的，先预备下加工好的熟豆粉末，客人一到，煮好白粥，再将豆末放进粥里，就成豆粥了。韭菜碎末儿是将韭菜根捣碎后，掺上青青的麦苗，再加工处理，做成的。牛车总是跑得快，是因为驾牛人的技术好，他对牛不加控制，让牛撒开欢子跑。”

于是，王恺仿效着做，遂与石崇势均力敌。

石崇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便杀了告密者。

石崇每次请客饮酒，经常会让美女斟酒劝客。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让侍卫把美人杀掉。一次，丞相王导与大将军王敦一道去石崇家赴宴。王导向来不能喝酒，但怕石崇杀人，当美女行酒时，他就只好勉强饮下。王敦却不买账，他原本倒是能喝酒，却硬拗着偏不喝。结果，石崇一连杀了三个美人，王敦仍然不喝。王导就责备王敦，王敦说：

“他自己杀他家里的人，跟您有什么关系啊？”

石崇真是草菅人命，王敦也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啊。这些权贵们的恶行，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这个“人”字。

石崇有钱任性，甚至任性到嚣张地地步，仅仅是钱的事吗？不尽然！

石崇担任卫尉时，与潘岳共同巴结奉承权臣贾谧，贾谧与他们很亲善，号称“二十四友”。众所周知，贾谧就是石崇的靠山。

贾谧的外祖母广城君（晋惠帝司马衷皇后贾南风的娘亲）郭槐每次出来，石崇遇到时，总先下车站在路左，望尘而拜。这种阿谀奉承的功力、拍马溜须的境界，您不能不服！

贾谧被诛后，石崇免官。孙秀索取石崇的美姬绿珠不成，于是向赵王司马伦进谗，最终导致绿珠坠楼，石崇一家十五口被杀。

石崇死前，有所醒悟。他对那些杀他的人说道：

“贪恋绿珠，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借口。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想侵占我的钱财啊！”

一个有钱任性到彪悍的奢靡、最终却因钱而死的富豪，活得精彩，死得凄惨，值得一看、一叹！

（关于绿珠坠楼、石崇被杀的过程，可以看我的文章《西晋名伎绿珠的悲剧人生：落花犹似坠楼人》）

石崇有钱任性，但是，他不是暴发户，更不是草包。

《全晋文》收录有石崇的《思归叹》、《自理表》、《请征扬州刺史何攀表》、《议奏封赏当依准旧事》、《楚妃叹序》、《琵琶引序》、《金谷诗序》等文章。

河北省《南皮县志》载，石崇著有《金谷园》10卷、《王明君辞》、《思归吟》、《大雅吟》各1卷。

看看石崇的著述，很难想象，一个这么有学识的人，怎么可以如此？

也许，权贵的血液里，与生俱来，就沸腾着各种复杂的因子，比如贪婪，比如不择手段，比如嗜杀，比如一面张狂、一面卑贱……

（全文结束）

2017年3月26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