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审视吸毒者眼中的世界

毕淑敏为了解戒毒者,深入戒毒医院,最终写下了《红处方》,整个故事真实地令人难以置信。故事中的戒毒医院是“社会这杯浑浊的水集中在最底层的渣滓”,没有时间感觉,没有期待,没有意愿,沉重的、无梦的波澜,以及那些戴着各式各样假面具的人,这里什么都有,上演着人性丑陋或是高尚的一幕。故事以简方宁好友沈若鱼的亲历与见闻而展开的,沈若鱼以一个吸毒者的身份“卧底”戒毒医院,她企图走简院长的后门冒充成戒毒病人“体察民情”,却没想到,戒毒医院竟如此特殊。

院长简方宁的出场是在景天星教授的回忆中,她幽静典雅,冷静自信让百般挑剔的老教授刮目相看。她端坐在白色桌子前面有一种泰然自若的气度,略显疲惫的苍白而清丽的面容令人无法逼视。

每一个病人都有一个丧心病狂的故事,有一种很有敌意的沉默,因为戒毒医院里几扇玻璃窗后面有某种秘密、淫荡和危险的东西在微微作响。羞耻感同急于要倾吐的心情在搏斗,于是沈若鱼冒名顶替的“范青稞”有了很好的契机。

简方宁的丈夫潘岗,体面的背后是婚内出轨的背叛;戒毒所护士栗秋,在戒毒所工作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趁工作之便寻机嫁入豪门;孟妈为牟利不惜盗取病人资料…….工于心计,变得狡诈,善于说谎,这些秘密就像把一块石头投进了沼泽地一样:先是渐渐地懒懒地形成一些动荡的圆圈,然后这些圆圈就强有力地波动起来,慢慢地到达意识的边缘。

支远和庄羽是一对双双来戒毒的夫妇。支远始终保留着良知,他接受了鼓励和安慰,戒除了大烟,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生活。然而毒品侵蚀了庄羽艳丽的容貌,正直的心肠,使她丧失了理智和礼仪,攫取了她温暖的生活和自由,原本丰茂的生命一点一点干枯,她周围的一切——房子,风景,爱她的支远——在她心里都一样样死了。庄羽憎恨简方宁一副高高在上,治病救人的姿态,两相对比,她只是更讨厌自己了,这让她不服气。简方宁像楔子一样牢牢地打进了她的头脑中,刺痛着太阳穴,盘踞在头脑中的这些念头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庄羽出院以后又开始复吸,私下觉得报复了简方宁,很畅快。一种疾病在它发作之前,很少被察觉,在它唤起人们的注意之前,早已在内部,从精神到血液中主宰一切了。

吸毒的人都明白,过度透支幸福的蓝斑会让人衰老甚至死亡,庄羽听到死亡的脚步声感到恐惧,心有不甘。她找画家订做了一副“白色和谐”送给戒毒医院,挂在简方宁的办公室。那是一副巨型的画,画上是波涛汹涌的海面,漆黑的远山只有冰山一角露在水面上,一只小帆船在海上孤独地挣扎。

简方宁皱了皱眉,阻拦不住也只好沉默。沈若鱼清楚简方宁的死因,她有不得不死的原因。庄羽送给她的“白色和谐”,是七的粉末制成的颜料,阳光照射到画布上,颜料就会散发出七的烟雾。海洛因的代号是三,海洛因是吗啡的替代品,吗啡是鸦片的替代品,而庄羽送的毒品厉害多了,是最新的七。根本无药可救,除非切去感受痛苦和幸福的蓝斑。

一个戒毒医生却染上毒品那是多讽刺的事情。简方宁一直是骄傲的,她没办法容许自己失败,所以她做了最后的决定,最后一次视察病房,详细询问,记录每个病人的状况,告诉潘岩自己已经原谅他的背叛,为门诊医生找回了记载病人第一手资料的蓝色笔记簿,打电话慰问自己的导师,留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沈若鱼一封遗书,开出了一张红处方。

沈若鱼进入方宁的医院体验几天以后,很快变得阴郁多疑,巴不得快些离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她迅速又断断续续地说着,终于察觉到简方宁是背对着她的,她把按着方宁的肩把她扳回来,发现她脸上的两行泪水流成了小溪。心里又十分抱歉。简方宁死后,沈若鱼简直恨死了庄羽。简方宁离世后,支远过来悼念,说出了庄羽死亡的消息,沈若鱼却没有一丝快感。沈若鱼看着方宁的遗体,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向景教授毛遂自荐去当一个戒毒医生。

医生转专业是需要特别大的勇气的,因为一来一往又折进去好几年光阴。我呆呆地望着云层出神,乌云的表面打过一道微弱的闪电,像是嚓的一下划亮一根火柴。雨怯生生地下着,节奏非但没有加速,反而放慢了,而且越来越慢,最后居然一下停止了。简方宁的死亡就像钟的时针突然停止了滴答声一样,时间凝固了,故事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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