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脚杯和吉他

    不应景的咳嗽声一阵阵的,然而确凿可信的是,暖风开始垂怜白城了。这个季节我习惯了烧烤啤酒和皖烟。刚走出医护室,白褂还没来得及换下,头发还没来得及整理,我还没来得及抱怨不安分的胃,突然发现这个夏天我过的有些失去知觉。回校路上我被树丛的尖刺勾了道血痕,刚想用手去护住伤口,猛然惊觉自己并没有稍加明显的痛觉。被割破伤口那一刹是疼痛难忍的,眨眼间我就习惯了。那么你是我多壮烈的伤口,我花了一年时间来习惯没有你的白天。我曾经鲜血淋漓,后来无知无觉。

    我原本以为我能写出很多故事,这一年年窗外风起檐外叶落,可是我一步一帧定格的画面,我还是无法动笔。从我初中,至我大学,毕生所用气力有多深重,旁人不知,你知我知。

    我曾经一度从各种渠道学习如何去爱你,如何去爱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你,后来证明当我学会了轻描淡写地疼爱你的时候,你已经能够指点自己的江山,已经能够去走自己的山山水水了。我试着和所有电视剧,小说,现实里所有男生一样,试图面面俱到给你我所能给的关心的时候。你对我说我的爱太深重你对我说你不敢拥有你对我说我们分手吧。上课铃声响了,课桌里你的感冒药拿起又放下,课桌里你的纸条拆开又合上,课桌里你的便利贴写了一张又烦躁地撕了一张。到底还是等了40分钟学会了妥协,我们分分合合在兄弟们看来是滑稽又神奇的,在女孩们看来是浪漫又温馨的,在我们看来却真的其实只是卑劣的刻痕,线条夸张且长度足够。

    我在分手那段时间学会了烟酒,至于烟酒能不能挽留所谓你的关心我不能确认,但你确实心疼了,我不记得深夜十二点过后喝醉了的我有多可笑有多么狼狈不堪,但我准确无误的记住,你抱着我的头让我哭了很久很久,这是我身为一个男人几乎不敢它重量的眼泪,打湿的不只是你的衣服,还有一个叫厌倦的贼。于是我们重归于好,没有理会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女人的戏码,后来我笑了很长一段时间,眉头不曾劳累。你喜欢督促我读书,没收我的一切数码工具,时不时阻止我那一票兄弟找我打闹,在后来你还是负责任地教会了我,缱绻这个词怎么读怎么写怎么去表现。和所有情歌歌词那样动人的爱情,最后一如情歌歌词那般伤人。我们分分合合好几次,我们哭哭笑笑好多年,太喧嚣以致我们把所有力气都花光,挪不动分毫,走一步就跌倒。

    毕业那天我们多热烈的欢呼,没有了早恋这闹人的头衔,没有了课本那恼人的拘束。我以为白婚纱黑礼服可以提前准备,我以为我的臂弯可以不放怀抱可以不丢,悻悻然转身却对了空荡荡的房。一回头我把酒杯打翻,所幸我酒量不好先醉倒,没有知觉表示哭和笑。

    有一天我们还碰面,你还记不记得学校的紫藤花下你拿着我脏兮兮的球衣,我还记得我为你泡的那杯感冒药。有一天我们还碰面,你还记不记得铃声想起的时候我匆忙塞给你的相册,有十四页光阴的故事,就像莎士比亚的十四行情诗。如果可以,当初写首情诗该多好,相册最后还是弄丢了。可能是被我骂了无数次的时间,它偷偷报复我,它趁你保管不善或者说你从未保管,偷偷把它扔进河道。

    小蚂蚁爬啊爬有了新的窝,我的你走啊走有了新的人,人啊人啊孤独成了一个我。十九岁我迷上了装红酒的高脚杯,爱上了斜背在肩膀上的吉他,这种注意力转移的方法,白天他们也都能看到我的平常,以为是忘记的平常,夜里是不安分的悲伤。

    后来白城的记忆开始取代我关于故乡的你,而这已经算得上经年未变的记忆,它终究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守住的。

    想着想着的夜,我弹了首吉他曲,入门的《彩虹》,室友安静地听着,我突然唱了那么仅仅一句: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后来我还是安静地睡着了,那一片故里椰林树影,乱花浅草。

    后来我走在长风中,我走在沙丘上,想起你曾说风景独好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真的把那个童话放下了。说的好听一些,是大人们渴望的长大,是我们找不回的青春,它略显浮夸。

    后来的遇见再不必忌讳彼此的现状怎样,走过太多尘嚣如何再知衷肠。分开的难过要笑着对你说,这没有对错,遑论可曾爱过。这世俗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所以我们也就顺其自然。曾听闻关于爱情众说纷纭,关于这仓促的结果,我们大多猜错。此刻映入我眼的,无非是摇晃的高脚杯,和那把吉他。

    若有一天你再撞见我的眼睛,请你稍加怜悯它苍老的轮廓。我们曾一度见过,它燃烧所有的年轻,分毫不差地看见了我爱过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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