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52期“守”专题活动。
我与怀舟成婚前夕，一道圣旨，顾府上下皆被流放。
爹娘将我锁在房中，吵闹声，求饶声，火光声……成了我午夜梦回时的噩梦。
我与怀舟青梅竹马十六载，临别却未能相送。
顾家祖父战死沙场，顾家祖母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未料到待老年时，还会有这么一遭。
谁都能通敌叛国，但唯独顾家不会。
马背上得来的将军，至死都在打跑敌人。
世人皆知，我一闺中女子也懂，但君主不信，臣子权重，庙堂难眠。
顾府一片狼藉，往日的古朴素静，如今的零乱潦倒，这便是君主之心，臣下之境。
昔日校场，顾伯父与怀舟练武，顾伯母备好糕点，我在一旁鼓掌欢呼。
风一吹，思念落了泪，“等我”成了执念。
“顾家已被流放，你和顾家小子的婚事自然做不得真，为父替你另寻一门亲事。”父亲立于书房，满面愁容。
“顾家前脚落难，我们林家后脚就退婚，世人该如何看待我们？父亲您的面子不要了吗？”我梗着脖子不退让。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顾家有此一遭，我如何能放心你?若我不主动为你寻亲事，日后只怕会入宫！”父亲字字句句，落在我心头。
“老爷，那……那位年纪比您都大，知意要是入宫，妾也……也不活了。”娘亲在一旁抹眼泪。
“阿爹，您知道的，女儿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回头，”我跪在地上，“女儿自然是不愿入那深宫，可也不想与其他人共度余生，女儿想好了，此番怀舟被流放，女儿不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你！你如今才多大？就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吗？顾怀舟日后若是妻儿在侧，你该当如何？等我与你阿娘去了，你又该当如何？”
“爹爹，我知晓此法偏激，可您自幼教我，若是答应了，不管未来如何，当下不悔即可。”
“女儿这是守信，也是守心，望爹娘成全。”
静安师傅言我红尘未斩，破例允我带发修行。
从前，两家阿娘上山礼佛，我与怀舟也跟在身后。
那时，他不信佛，却愿意为我拜佛。
少年坚定不移:“佛祖在上，小子无所求，惟愿知意一生欢喜，长乐无忧。”
前院有一棵月老树，不少年轻男女都来此处求签，挂牌。
谁抛得越高，月老便先实现谁的愿望。
怀舟将自己的愿望挂在了最高处，他说:“月老实现我的愿望，我实现知意的愿望。”
也是在那棵树下，怀舟第一次吻了我。
那一刻，虔诚的少年许下朴素的愿望，少女红了脸。
阿娘闲时会上山看我，同我絮絮叨叨府里的事，临了，她琢磨着开口:“你阿爹说，怀舟一家都到了，不过你顾祖母上了年纪，此番颠婆，怕是不行了。”
“阿娘，我们能不能送点……”
“那位还在看着这件事呢，等风波过去，我们会做的。”
“多年好友，你阿爹怎么会不知晓顾家无辜，不过是那位……”
“阿娘，您劝劝阿爹，趁着时光正好，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吧。”
言官死谏，武官冤死，何其可悲。
听闻顾家翻案的消息，是某一年冬日的初雪。
“阿娘，您怎么有了白发？”
“胡说，是下雪了。”
“才不是呢，阿娘，您头发里面还有好多呀。”
怎么会没有白发呢，我送走了阿爹阿娘，当年听了我的话，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又回到了家，和我度过了最后一个春日。
留给我的是在外面捡回来的小孩。
“爹娘陪不了你多久了，我们捐了很多香火钱，你把他带在身边，日后也是有个着落。”
一晃也是二十年了。
我的少年郎真要归家了吗？
“阿娘，山下好多人再说，二十年前被流放的顾家终于名冤沉雪，小顾将军带着妻儿归京了呢。”
“妻……妻儿?”
“是呀，我听他们说，叫什么患难夫妻……我也不是很懂。”
“阿娘，你去哪！”
“我……我去月老树下看初雪。”
树上挂的牌越来越多，红的夹杂着白的，我抬头，唤来思舟:“舟儿，你看看，最上面那块牌子还在吗？”
“在的！阿娘，那块最高的牌子一直在呢！”
“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为什么人不在了呢。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怀舟，多年未见。”
“知意，那是你的小孩吗？那你……夫君呢？”
“我未曾成婚，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眼前的人，两鬓微霜，不如从前那般意气风发。
我似乎要忘记十六岁都顾怀舟长什么样了。
他张了张嘴:“对不起。”
“如果不是婉娘，爹娘与我是熬不过那个冬日的。”
“岭南的冬日又湿又冷，瘴气多，蚊虫多……”
“我不怪你的。”
“只不过京城的冬日也不温暖，我一个人守了太久太久。”
“得知你安好，又携妻儿平安归来，我替你开心。”
“还记得那棵树最高处挂的牌吗？劳烦顾将军将他摘下，日后，愿你我各自安好。”
“知意……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有来生……”
今年初雪格外大，风格外冷，我听不见身后任何声音。
真真还不如
静候花期不见君
空数春秋又一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