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我蜷缩在地面的凉枕上,摇摇身后的黑辫子,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又伸了个懒腰,感觉脑袋有点儿发沉,便眯着眼睛歪倚着打个盹儿。
瓦蓝的天空,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偶尔有鸟儿掠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无波无澜的海面上,突然掀起赶集似的波浪。我乘着一架白色的飞机,一会儿盘旋,一会儿俯冲,一会儿下滑翻滚。当我稳稳当当地降落后,有一个蒙面女孩朝我走来,把我平直托起,抱在怀里,一只手护住我的口鼻,穿过楼道,领进了一个小房子,为我布置了温馨的热炕头,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牛奶,倒进杯子里,我嗅到了浓醇的奶香味儿,便一头扎进去。在这里我度过了一段难以忘怀的甜蜜时光。
她手里端了一盆水、一块香皂还有一条毛巾朝我走来,顿时,我汗毛乍起,哆哆嗦嗦地扭头就跑,下一秒就被逮了回来,
"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小可怜下手了。"
我多次试图爬出澡盆,也试图蹭蹭她的手心,抛出杀手锏——卖萌撒娇,可是她竟是油盐不进,看来我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她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黑仔。
我们的生活渐渐地步入正轨,早上她去上班,我就蹲在窗边往下看,当她下班后,我总能第一时间辨别出她的脚步声,站在门口迎接她。
天黑以后,我喜欢跟在她的身边,跳上床头,变成一团毛线球,在她身边打呼噜。
我知道她工作很忙,经常接到一个电话后,就跑出家门,回来后总能闻到她身上奇怪的味道。不过在她放假的时候,我们去公园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在田野里踩着鼓点撒泼打滚,有时在楼栋门口逗弄小朋友。她总是背着一个很神奇的小包,里面有各种各样美味的零食,有形状各异的罐头、香脆的饼干、还有滑润可口的奶粉等等,她夹着小包,弯腰弓背,神气地朝我勾手,"黑仔,今天你想吃什么呢?"
我跳到她的行李箱上,看着她忧心忡忡地在屋子里转圈,询问似的眨眨眼睛,"哎,你要去哪里呀?"长时间的相处,已经形成了我们之间才有的无声默契,她摸摸我的头,好似是要出远门,而且不能带上我,但时间不长,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隐约有些焦虑不安,希望她能早些回来。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
我扒拉着窗户往发呆好久,雨越下越大,车尾灯也越行越远。她很细心,准备了很多营养丰富的食物给我享用,还有一些玩具用来消遣解闷儿。我整日守在家门边,盼望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粮食已经快吃完了,她怎么还不回来?"我有点担心,好想知道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
我从未感觉到时间是如此漫长,可是我并非没事做,家里就要没有吃的了,要想办法生存下去。为了节省粮食,保存体力,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并把小窝拖到窗边,卧在里面,盖着小毯子,总是用爪子支着腮。小区花坛里的积雪与被梧桐树压弯的树枝连在一起,时不时也会传来孩子们刺耳的"咯吱"踩雪声。
"为什么大家都用白巾蒙面?这是今年流行的新搭配吗?"事实上,我不是一只伤春悲秋的猫,我也想四处溜达。
我整日呆板地数着日子,又三天过去了,饿得头晕眼花,喉咙里也难受,嘴干舌燥,连唾液也没有了。此时,我忽然灵光一闪,下意识扭头看向厨房,想到她平时一下班就会在那里鼓捣。我也很好奇,就顺着香味跑过去,伴着清脆潺潺的"高山流水",到处摸一摸,尝一尝。我踉跄地向厨房走去,十分费力地爬上水台,哼哧喘气,尝试扭转水龙头,泉水从狭岩中晰出,我赶忙捧起清冽的泉水,喝了个痛快。原本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我,仿似又退回了两步。
好像又三天过去了,我也曾试着拍着玻璃向外呼救,可是最近外面好像异常清冷,也没有孩子们的笑声了,目光所致,皆是白茫茫一片。我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呀。"
原本这样白雪皑皑的冬天,应是童话一般的存在,我无瑕去欣赏这幅美轮美奂的图片,饥饿与寒冷让我时而清醒,时而朦胧。
昏沉之中,我感到黑暗间有一抹光亮透进来,接着我好像被抱到车上,有人固住我的脑袋,强迫我把很苦的药丸吞下去。我被送到了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小伙伴,每天寻盼着家人来接自己回家,我们互相依偎着取暖,艳阳普照的时候,便坐在老树下一起分享食物。有时候也会串通一气的去捉弄阿姨,拉拽地迫使阿姨给我们做些好吃的。这是一位很温柔的阿姨,记得刚被抱过来的时候,这个阿姨一夜没睡,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摇着我唱歌,"小月亮,天天有,白天没有晚上有,有的像小船,有的像皮球。"
虽然现下一切都好,我依然每天蹲候在院子门口等她回来。
我踱步到蒲席上继续晒太阳。虚晃间,我看到她正慢慢向我走来,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朝我伸出双手,我知道,我们又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