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牛X的很,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谁敢欺负我,直接带着小弟打上门去......”
俺家老太太又在跟她闺蜜聊她的光荣史呢。
这个老太太就是我老妈,一个50出头的农村妇女。小学文化,没有社会背景。老妈很聪明,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兄弟姐妹6个,老妈又是老大因此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辍学回家帮助做家务。所以她这辈子就吃了没有文化的苦。
老妈一族是外地人,在姥爷年轻的时候随太姥爷一路流浪,最后在我们村里落下了根。当时被人们 叫做“外来户”,在村子里一直受着不公平待遇。因为外来户人丁少,不像时代在本村的居住的其他人那样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后来姥爷经人介绍认识了姥姥,没多久便成了婚。再后来就有了我老妈。
可能是被欺负怕了,为了不让下一辈继续受欺负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姥爷和姥姥竟然生了6个孩子。老妈是老大,接着3个舅舅,然后是2个姨。
听老妈讲,从他们长大以后村里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如果其中一个人受欺负老妈就带着其他几个打上门,打的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
后来也确实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姥爷为了养活这帮孩子,跟着别人学习贩牛,就是人们常说的“牛贩子”,带着姥姥一起,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的。所以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自然落在了老妈肩上。
除了伺候弟弟妹妹吃喝拉撒,还要照顾家里的一头牛。
在山坡,在田埂上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衣服扎进裤腰,一头短发,手里的鞭子打的“啪啪”响,那一定是老妈在放牛了。
村里的长辈那时候的形容老妈:那真哩是野的很,比男娃子都野,没人敢欺负她,不服就干!
后来弟弟妹妹都慢慢长大,老妈便在同村的一个长辈的介绍下认识了老爸。虽然老爸老妈是同村,但是两人几乎没有见过面。一个村北一个村南,而且那时候人们思想还比较保守,男女见面说句话都会脸红。
老爸在和老妈结婚前只知道老妈很野蛮,能动嘴就不瞎咋呼的人。而老妈也只知道老爸是个很老实,很闷的一个人。可能是天注定的缘分,两个性格差异巨大的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结婚后,爷爷一直不待见老妈,用他的话说:“女子没有个女子样,一天到晚跟个疯婆娘似的”。老妈没有去在意爷爷对她的态度,嫁过来以后就自动承担了所有的家务。
一年后,我出生了。
那个酷热的傍晚,正在做家务的老妈突感不适便意识到要生了,便叫人通知老爸叫产婆。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子,正当大家还没来的及高兴,老妈又叫了起来“还有一个.......”。伴随着呱呱声,我和我的同胞哥哥来到了这个世上。
双胞胎的降临直接让父母陷入了困境,虽说已经90年代初,但是在河南的小农村仍旧在温饱线挣扎。
而爷爷也在我们出生的时候选择了分家。一袋面,一张床,老爸老妈就开始了一家四口的生活。
为了能让生活好一点,老爸去到了镇上的兽医站学习兽医,除了挨家挨户给家畜做防疫偶尔还能到村子里给牲口看看病。兽医站离家虽不远,但是需要有人24小时值守,为了生活,老爸就成了兽医站的常驻医生。
就这样生活的重担又落在了老妈的肩上,除了照顾我和哥哥还要操持着家务和田里的庄稼。
大概在我们5岁的时候,印象中我家是两间青瓦房,每到下雨天房子就漏水,特别是晚上,总是在睡梦中被老妈叫醒开始了“挪床行动”。我和哥哥一头,老妈在另一头。艰难的拖着床在不大的房间里找不漏雨的地方。
97年,父母拿出了手中所有的积蓄建了三间平房。当时很多人都难以置信,两口子要养两个娃,竟然还能建一座房?
老妈在讲这段的时候总是趾高气扬的说:我他娘的不蒸馒头争口气,让那帮鳖孙看不起人!
房子建好以后家里的积蓄也用光了,生活也变的更拮据。我和哥哥正处于长身体阶段,非常能吃。到了吃饭的时候老妈总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忙起来,让我哥俩先吃,而每次等我们吃完以后锅里的饭便所剩无几。
等到星期天或者寒暑假,别的小朋友可以在家打打游戏,看看电视,而我和哥哥的日常就是陪着老妈一起在田里忙碌着。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被老妈叫起来下田干活,而老妈叫我们起床的方式也非常独特:把我和哥哥一手提溜一个,嘴里唱着:小毛猴转三圈,瞌睡虫全跑完,快快洗把脸,陪大王去巡山.......提溜着我哥俩在地上来回的转。这个方法也特别奏效,被老妈这样一转就算再困也立马清醒过来。
等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地里的庄稼也到了抢收的时候了。这时候老爸也会从兽医站请假回来收秋。因为秋庄稼只要一成熟如果没有及时收,秋雨一来便会烂在地里,将会血本无归。
为了赶在秋雨来之前把庄稼全部收回家,老爸老妈选择了驻扎在地里头。一日三餐就由我和大哥做好送过去。
好在那年收成还可以。庄稼卖了钱,老妈和老爸便商量买一台手扶拖拉机。老爸也知道老妈一个女人忙活着田里的事确实很辛苦,自己也帮不上多大忙,有了拖拉机从犁地到运输不仅不用求人,而且还能省不少力。于是家里就迎来了唯一值钱的“大件”。
接下来就犯了愁了:拖拉机买回来了,谁来操作驾驶?我和大哥虽说可以操作,但是只有十来岁的年纪,根本不放心;老爸倒可以驾驶,可是他要去兽医站上班。
老爸说可以趁大伯和三叔不忙的时候开着我们家的拖拉机帮一下忙,忙的时候拖拉机让他们家用用,礼尚往来。
老妈没同意。然后硬逼着老爸教他怎么操作拖拉机,老爸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教她。
几天后老妈便驾驶着拖拉机开始了种小麦的工作。
村里的老人见老妈开着拖拉机“飞快”驶过,总会竖起大拇指:“这女子,不得了啊!”
繁重的农活让老妈每天回到家都瘫坐在院子里,也是从那时起她学会了抽烟。田间地头只要能看见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聊种地的经验,总有老妈夹着一根烟站在一帮糙老爷们中间和他们一起高谈阔论着。
老爸对她抽烟并没有阻止,只是每次看到她抽烟的时候提醒她:抽烟有害健康,能少抽就少抽。可老妈不领情,故意递一根烟给老爸:兄弟,来一根尝尝?”老爸瞪了她一眼骂一句“疯婆娘”。,老妈便哈哈大笑起来。
一年后老爸辞去了兽医站的工作,在镇上开了一个小型兽医院。我和大哥也上了初中,开始住校生活。老妈便随着老爸一起去镇上在兽医院帮忙,家里的几亩地租给了别人。
90年代末家家户户都有养牲口,牛,羊,猪,鸡,鸭,鹅,猫,狗。只要一生病就到兽医站找老爸看病,所以兽医院的收入也还不错。
刚开始老妈只帮忙接待一下来给牲畜看病的人,在打针的时候帮忙摁着扎针。然后打扫一下卫生,给老爸做做饭洗洗衣服,但是老爸一出门,兽医院的工作立马就停了下来。人多的时候也会搞得老妈束手无策。
那时候给牲畜看病除了体格小的牲畜可以带到兽医院看病,体格大的都是父亲亲自上门治疗。而父亲多年在兽医站的经验,你只要告诉他牲畜的症状基本上就知道怎么下药。
为了不耽误老爸的工作,也为了能够有更多的收入。老妈又开始缠着老爸教她给牲畜打针,输液,还教她一些牲畜最为常见的几种病症的治疗方案。没上过几天学的老妈硬是把老爸教给她的那些知识死死记在了脑子里。
从此只要有上门治疗的服务便都交给了老妈。复杂的病症老爸会先配好药,再由老妈上门打针、输液。简单的病症直接由老妈亲自操刀。
路上又多了一个女人:挎着药箱,蹬着二八大杠来来往往于各村落之间。
慢慢的,生活越过越好。村里的长辈遇到老爸总是跟老爸讲:你娶了个能干的媳妇,这女子在小时候我就感觉以后饿不死,现在看来,中,真中!。
而老爸却知道老妈嫁给他是吃了半辈子的苦。
老爸老妈在2012年建了第二座房子-------一座500多平米上下两层的小楼。
现在爸妈都50多岁了,兽医院也没有再继续经营。我和大哥在广州打拼,也有了自己的房子。想着能将二老接来南方生活,但是他们过惯了老家的生活,习惯了老家的风土人情,怎么劝都不肯过来。
老妈在院子里种了花花草草,一天到晚侍弄着。老爸也养了几只土狗,带着他们在田里到处撒欢。
昨天晚上发视频回家,老妈嘴里叼着烟,和邻居几位阿姨一起打麻将,喊得脸红脖子粗。老爸乐呵呵的坐在旁边看着她,眼里满含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