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蹲在院子门口抽烟，看见有人路过就搭个话儿。

一年前，媳妇儿查出脑部长了个1公分的小瘤，良性，大夫不建议手术。

王大婶儿回家就开始吃不下睡不着，寻摸着跟王大叔找茬：“大夫说不手术就不手术啊？脑子里面长东西了哎！“

王大叔一八尺汉子疼老婆是出了名的，“那大夫说十年也长不大，手术的话会有危险。”

媳妇儿“哇”的一声趴到炕上哭上了，“你就是不舍得花钱，啥手术没风险啊，大夫都是那样的，万分之一的几率咋就能咱赶上了？那瘤万一长大了咋办？恶化了咋办？你是不是想等我死了好把那小芳娶回家？”

小芳，他们那儿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好相貌，年轻时候的王大叔生的浓眉大眼很是俊朗，一米八的个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俩人儿没少被人扯在一块儿茶余饭后的唠嗑儿。后来，王大叔家里不同意，嫌小芳太柴不好生养，愣生生掰断了一对儿好鸳鸯。

娶了媳妇儿的王大叔倒也死了心，踏踏实实地过上了日子。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日子过的红红火火，除了两口子吵架，一吵架王大婶儿必嚷嚷“哎哟，我知道你惦记你的小芳，有本事找她去啊……”

每当这种时候，王大叔都蹲在院子门口，抽上一根烟，吐几个圈圈再回家接着一切照旧。

查出脑瘤后的大半年里，王大婶儿溜溜瘦了两大圈儿，130多斤刷刷的掉到了90斤，看着让人心疼。隔几天就抱着孩子哭：“孩儿啊，你妈要死了，你爹不要咱了，以后你可咋整啊？小芳一看就不是会善待你们的后娘。妈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日子久了，王大叔心里渐生愧疚，媳妇儿病了，说啥也得治，这么老拖着坏良心！

下定决心，把两个孩子托付到姥姥家，回来就带媳妇儿上北京了。

到了北京的大医院，大夫说的差不多：“这个瘤子不大，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再长大，手术会有风险。”

王大婶儿问：“风险有多大？”

“这个不好说，一般来说这种手术成功率很高，但是风险依然存在。”

王大叔看看大夫，再看看媳妇儿，一咬牙一跺脚，“做！”

王大叔回家了一趟，把房子卖了，又借了点。

入院，手术。

术后六个小时，王大婶儿就醒了，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第二天就能吃点流食，有点力气就骂王大叔，“为啥不早点儿做手术，就存心让我难受。”

王大叔更加愧疚。

大夫每次来查房都交代，现在还处于危险期，还要注意观察。

第四天，王大婶儿都能下床满病房的溜达了，嚷嚷着要出院，住在医院里哪儿哪儿都要钱，一张床一天就一百块。下午，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术后发作癫痫，抢救一番后暂时保住了性命，却陷入昏迷。

王大叔蹲在病房门口一遍一遍的念叨：“咋那万分之一就让我们碰上了呢？”“咋那万分之一就让我们碰上了呢？”

一个月后，王大婶儿走了。

王大叔把王大婶儿葬在了祖坟里，用所有剩下的钱给王大婶儿竖了个挺威风的碑，刻着“爱妻xxx安息！”

一切都安排妥当的那天晚上，王大叔拎着瓶酒去了王大婶儿的坟头，嚎啕大哭：“媳妇儿啊，我得跟你说一声，咱家房子卖了，家也卖光了，小芳说让我去她家跟她搭帮过日子，她一个人也是个可怜人儿，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