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记之偏紫——读《天龙八部》

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姐姐,你知道么?你毕竟是我的姐姐,哪怕我们从来都没有相认过,是,你知道的,死人什么都应该知道的。可是,姐夫,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看过我,你只是不断地在我脸上,看到阿朱,看到我那被你亲手错杀的姐姐。

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离开星宿海,迟早会被大师兄杀死。从小,我千辛万苦的讨师父喜欢,就是为了能活下去,是啊,要活下去,我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我有武功,我还年轻,我多喜欢这个可爱的世界,虽然,它有着太多的残忍和不公,可我还是喜欢,因为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星宿海每天都在死人。只有活着的人才是真实的,其他的都虚假。大师兄的位置就像皇帝的宝座一样,时常轮换,大师兄的权利也如同皇帝,可以左右我们的生死。我看着熟悉的同门一个一个的死去,死真是一件无法回头的事情啊。

如果活着的代价只是没有尊严,那么,我已经舍弃了尊严,如果活着的代价是众叛亲离的孤独,那么,我早就独饮了孤独。在星宿海,本来就不存在尊严,而我,从来就没有亲人。朋友?我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朋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在某个时候杀了我,因为,我已经这样杀了不少人。

我只知道以命换命。卑躬屈膝的溜须拍马。见风使舵、见利忘义、见死不救……这是我们从小用自己和同门的血泪换来的师门警训。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你,或者说,你们。只是,我早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不是在星宿海死,就是,在你们的手上死。我要活,我偏偏要活。所以我偷了师父的神木王鼎,中原这么大,我可以很快乐的活吧。

我怎么会来到小静湖呢?难道说,这就是血缘的吸引?我来到了父亲、母亲和姐姐的身边,也,来到了姐夫的身边。

如果说这是报应,想必,就是对父亲多情的报应吧,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和姐姐呢?为什么是我们,还有,你,姐夫。

康敏的一句话,你认定了父亲的罪过,也,葬送了姐姐,葬送了你们二人塞外放牧的幸福。可是,你可知道,她的一句话,也葬送了我的性命,葬送了我原本无知的快乐生活。葬送我的,还有你。为什么,你葬送了我们姐妹俩个人呢?

姐姐的死,是因为想化解你心中对父亲的仇恨。

我的死,是因为你顽固的漠视了我所有的努力,不屑一顾的,走向了空洞的民族大义。

姐夫,你究竟哪里好呢?你顽固倔强,自以为是,头脑简单,性格软弱……你究竟有哪里好呢?姐姐喜欢你,或者因为你身世可怜,大侠气度,为人善良,她的喜好与我无关。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专情。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是情,何况专情。

你越是拒绝我,我就越是喜欢你。只有这样,你才配我的喜欢。只有这样,我才相信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可是,姐夫,你未免走的太极端。其实,我也一样,我也走的极端。朱色的极端,便是紫。

姐夫,你没发现吗,我和姐姐,确实有相似的地方。我们一样喜欢捉弄人,只是姐姐在慕容家没有学会我下毒的本事,她只是会易容术。我们一样聪明,才会深得主子的喜欢,你以为星宿老怪的神木王鼎是随便谁都可以接近的?你以为慕容山庄的人是为什么对阿朱这么这么青眼有加吗?我们一样自负而执著,所以她可以为了你忘记自己在慕容家的一切,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直以来向往独自逍遥所付出的努力。

姐夫,你真的没有想过么?我有多少次机会离开你啊。难道星宿海的人在中原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难道我真的不希罕大理国公主的身份?我多年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不再被欺负,不是最底层的那个可怜讨好的小师妹。我可以凭借着我的武功和出身,得到很好的生活。

但是,我对那些,已不喜欢了。因为那些都是虚假的。所以我追随着你。

我追随着你,就像飞蛾追随着火烛。因为换得一身伤痛,方能坚信世上真的有温暖,有真情。相信你是一个可以共度一辈子不会改变的人,相信你,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姐姐比我幸运,因为她长在慕容家,因为她比我先遇到了你。因为她已经死去。如果姐姐没有在慕容家长大,如果姐姐没有先遇到你,如果姐姐没有死,姐夫,你还会是我如此深爱的姐夫么?你会是一个在仇恨和孤独中渐渐被撕裂被遗弃的往日英雄,你已在末路。

而我,也是占了姐姐的便宜吧?因为姐姐死了,所以姐夫,我才可以跟你流浪契丹,我才会被你爱护,然后,也被你漠视。

铁面人、庄聚贤、游坦之。我不能不说这个人。虽然我讨厌他。我讨厌他,只因为他跟我一样,都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非但不爱自己,还讨厌自己。

我知道姐夫讨厌我,难道我的心不是肉做的?难道我喜欢你的心不会对你的所有的情绪非常敏感,因为知道,我才更恨自己。也恨你。姐夫。

我恨游坦之。他为什么对我好?非亲非故,我姐姐又没有嘱咐他来照顾我,该照顾我的是你,姐夫,可是为什么是他,在我被你丢弃时仍奉我为神?罢了,罢了,我还是过我的生活吧,我还是努力成为一个强者吧,没有人敢欺负我,没有人可以给我脸色。只有我,只有我飞扬跋扈!

可是姐夫,他,真的会跟你一样么?对感情很专一么?我不知道,我不敢相信,我只相信我看见的事实,我看见的只有你。

为什么,我眼睛瞎了他还是对我好?我对你的所有痛苦,在他身上得到了补偿,可是我不要这补偿,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从来,就是一个不完整的人,我只有依附才能生存。

我依附的武功,没能保护我。我依附的父母,从小遗弃我,我依附的你,一直讨厌我。我痛苦的依附。

我是被剥落的尘埃吧。

姐夫,我被父母剥落,被师门剥落,被你剥落。

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接受他了。因为他在你之后遇到我,也因为,他不像你这样,拒绝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一直对我好,我不敢确信,可是我确信你会一直对姐姐好,我依附着你对姐姐的固执,继续着我的固执,我想得到用姐姐的死,换来的天长地久。

可是你不给我,姐夫。哪怕我其实如此相似姐姐。

如果你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这是一件好事情。姐夫。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只有你死了,你对姐姐的专情才圆满的画上了句号,你对姐姐的深情,就无可怀疑的是一生一世。那么,这才是我追求的真情。我可以焚身以火,只要,你能给我梦寐以求的,真情。

只有你死了,你才无法拒绝我。我不会再让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汉人、契丹人流血。你的血,都是我的。

我不要看清楚这个世界了。我只需要看着你就可以。姐夫。现在,我确定你就是我的全部。我不再需要眼睛来继续追随你,我用我的手,保住你,保护你,姐夫,你在我怀里了。

现在。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姐夫,姐夫,我知道你喜欢阿朱,可惜我,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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