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九点,首都机场,你来吗?”
罗兰编辑了半个钟头的短信,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留下这简单的几个字。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三年了。三年前,他们大学毕业,比起大多数劳燕分飞的校园情侣,他们着实算幸运的,都在北京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那时候,他们一起搬家,一起找房,一起购置生活用品,憧憬着接下来的甜蜜生活。朋友们总拿他们打趣,“罗兰,一鸣,你们这是快修成正果了啊,保准是系里第一对结婚的。”
她总是假装嗔怒,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是啊,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等两人工作一阵稳定下来,就可以在这偌大的北京城安个家了。
他们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养宠物,栽了一阳台的花花草草,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打理着。轮流浇水,一起刨土换盆,用沾满泥巴的手偷袭对方的脸,给他们带来很大的乐趣。她记得林一鸣说,“都说这蝴蝶兰难养,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明年天气暖和的时候。”
蝴蝶兰喜暖畏寒,在北京着实很难过冬。他们将它移到有暖气的室内,期待着有一天能看到盛开的紫色花朵。可是,她至今也没看到,也不知道,那蝴蝶兰开了没有,是否还活着。
就在那个冬天,她所在的公司有一个到纽约总部轮岗工作的机会,她瞒着林一鸣偷偷报了名。原想着只是向领导表达一下自己的上进心,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最后进了终面。越到后面,了解越多,吸引力越大。她觉得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也想为自己好好争取一下。
然而,得知最后的入选结果的那一刻,她竟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得偿所愿,忧的是,她该怎么向一鸣提起呢?
“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林一鸣有些生气,也在意料当中。
她抿了抿嘴唇,说:“对不起,一鸣,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只想着去陪考,作为新人显得努力一点总没错,但是谁知道……”
林一鸣突然打断她,“所以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告诉我,是因为你要去?”
罗兰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是她不敢说自己的答案。林一鸣见她沉默不语,也就了然于心了,可他还是不甘心地又问了一次,“你要去,对吧?”
“这是不错的机会,我想去。”罗兰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一鸣,能去总部历练,对我以后的发展而言,意义重大。但我也知道,如果去了,一走就是三年,我们……”
“我们?你要是真的想过我们,就不会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个事情!”一鸣甩开她伸过来的手,情绪里有点激动,他接着说,“我们已经有这个小家了,罗兰,我们很快就能在这里扎根下来了,你现在告诉我要放弃这一切?”
“不是的,一鸣,”罗兰摇摇头,“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们这一路走来,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多不容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吧,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了,好不好?”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再说话。十分钟后,林一鸣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去吧,罗兰。”他接着说,“你去吧,你既然想去,如果因为我的缘故留在这里,将来遇到瓶颈都会怪我今天的阻拦。也许会恨我一辈子,何必呢,”一鸣似是自嘲地笑笑,“就当是成全吧。”
他套上了羽绒服大衣,就要往外走去。罗兰抢步走到前面拦住他,“一鸣,别伤心了,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吧。”
林一鸣转头瞥了她一眼,说,“罗兰,覆水难收了。我出去走走,你在家早点睡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二天早晨,林一鸣才回来,“我们分手吧!”那语气坚定得可怕,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心上,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就那么呆坐在沙发上,听着屋里传来的行李箱拉链拉合的刺耳声音。她的视野很模糊,但也依旧可以看见,林一鸣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如今罗兰想起来,真是暗恨自己的软弱,当时为什么不跟他吵一次,把话都说明白呢?
林一鸣在她的生活中失踪了。离开北京的前一夜,她将自己的航班号发短信给他,却如石沉大海。她在机场时时张望,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二十个钟头半睡半醒终于落地纽约,她打开手机,“这期间便不再联系了,各自安好吧。三年后你回来,如若我们都还有心,再看吧。”看到这条信息,她情不自禁地流了眼泪。她仿佛能感觉到林一鸣说出这句话的无奈,那么黯然神伤。
既来之,则安之。罗兰强迫自己抛弃失落的情绪,振作起来,起码要让自己的牺牲有所价值。繁忙的工作节奏慢慢地让她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偶尔静下心来,她还会想起那盆蝴蝶兰,想到曾经那么默契的两个人。
身边也不乏有人示好,可是不能让她真正高兴起来。
人海茫茫遇到一个对的人,何其难啊。想到这里,罗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晚上9点飞机到达首都,可是她却只能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不敢看手机。
到底在害怕什么?她问自己。她真的不想提前看到答案,也害怕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晚上九点,飞机缓缓降落在首都机场,长途旅行宣告结束。
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一步一步。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手忙脚乱的女生,她学会了坚强,也愈发地独立。该来的,迟早要面对的。
“嘟……”一声短音响起,一行字映入眼帘。
“等什么呢,我看到你了。”她瞪大眼睛,抬头一看,十米之外有个身影是那么熟悉。林一鸣,那是林一鸣!她拉起行李箱就往外跑,直到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这个心心念念的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和她在失眠的夜晚想的一样。
“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林一鸣说,他还没等罗兰反应过来,就紧紧地抱住她,“回来就好。”
“一鸣,我错了,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不那么畏畏缩缩,也许就不会这样。其实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明明是那么在乎的两个人。”抱着失而复得的男友,罗兰说出了她憋在心里三年的话。
林一鸣放开罗兰,凝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是我错了,罗兰。我当初不应该假装大度成全你,也不应该那么决绝地结束。这三年来,我才慢慢想明白,生活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发生了变化就过不下去了,可以有很多变通的方法。我原本想的放你自由,可是过后我又我一直后悔,却不敢联系你,怕你终于过了这个坎又被我揭了伤疤。”
一鸣说,“这几年我思考了很多,我们要先相信自己,然后别人才会相信你。我们要相信自己的感情能抵抗各种困难,才会有未来,不是吗?”
“哈哈哈~是啊”
罗兰开怀地笑着,发自内心,三年了,终于找回了久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