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弄竹马,两小本无猜。和明楼在叔父汪芙蕖名下学习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美好最单纯最与世无争的柔软时光,也成为我此后深陷暴虐、杀戮无数时最强的反差,我本就觉得“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我们都是彼此最初的依恋,我们本该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但明汪两家仇恨太多,明楼的父亲更是临终遗言:三代之内不结亲。明镜誓死反对,明楼一走了之,只剩下我,孤独的行走在黑夜的上海滩,直到遇见南田,她给了我蜕变的机会。我训练自己眼神顾盼流离,充满媚色与霸气,男人算什么?我已把命卖给了魔鬼,我要绝对的忠诚,我要让全上海滩听见76号都风声鹤唳,见到我汪曼春都感到恐惧,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可以说不字。
杀戮对我来说司空见怪,没有鲜血的刺激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我越恣意放纵、对明镜的恨意就越与日俱增,直到明楼再次归来。看到站在76号前的那个男人,眉眼依然明朗,温文尔雅,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他冲着我抿嘴一笑,那些刻意忘记的纠葛瞬间涌现,我硬生生的抛开了那个76号的汪曼春,像少年时一样奔到他面前,怯生生的叫“师哥”。“好久不见啊”,当明楼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所有的怨气都已散尽,兜兜转转,我们又站在了一起,这于我,就是最好的再开始。
明楼开始反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晨练时递上一瓶水的温柔,工作时雷厉风行的霸气,生活中偶尔展现的风情,都让我欲罢不能。多年的反间谍生活已让我养成了极其敏锐的嗅觉,我知道明楼的接近不纯粹,但他如罂粟般散发的魅力让我忘乎所以,我催眠自己,他至少是曾经爱过我的,不会伤害我,只是因为明镜的阻扰我们才天各一方,所以我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我想为你铲除一切敌人”,我不想让明楼在伪政府孤军奋战,“我汪曼春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你好”,所有的罪孽与杀戮都由我来背,我是一个被感情折磨到疯狂的人,只要明楼一切都好。我甚至于怀疑明镜、抓捕明台,都从未对明楼产生一点二心。但明楼对我说“放手吧”,彻底击垮了压在我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这么歇斯底里的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报答南田还是为了挽回明楼,我汪曼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恨明镜,因为是她毁掉了我的爱情,看着明镜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为了就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放弃了她一直以来的傲气,其实我一点也不轻松,“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看着我如何风风光光的嫁入明家”,这都是我自欺欺人的谎话,明镜是明楼三兄弟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家姐,我在羞辱与折磨她的同时,就是放弃了和明楼最后的希望。别人看到的只有他当时的冷漠,可我看到了他夹杂在暴雨里的泪水,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看到了他咬牙切齿的憎恨,明楼啊,你是我贯穿整个人生的爱恋,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会在每天的深夜里反复回味,我怎能不了解你,在你的心里,信仰重于一切、家人重于一切,你和我之间,终将渐行渐远。
全上海滩都说我是带刺的玫瑰,可远观而不可靠近,因为我的盛开都是用鲜血浇灌的,就连明楼也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如若不是那所谓的世仇、如若不是明楼的一走了之、如若不是我遇见南田……如若人生可以重新来过,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我保证自己不会改变,不暴虐不残忍,只是在你身边素衣静坐的女子,我们不问世事、平和生活,即使有争吵,也是因为爱,可以吗?我沾满鲜血的人生还可以重来吗?不能了,当我向着自己的国人射出第一颗子弹的时候,我的人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大东亚共荣圈”是自我麻痹的借口,我连自己都不能幸福,又能和谁“共荣”呢。明台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从小跟在我身后叫着“曼春姐”的少年,浑身鞭伤、面目全非的在我面前,我甚至残忍的拔掉了他的指甲,十指连心也戳痛了我,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孩子在明楼和明镜心里的地位,我与他为敌,就是和整个明家叫板,我亲手毁了自己最后的奢望。
落入明楼的圈套,被关在监狱里,化去一身戾气,月光从狭小的窗缝里洒落,夜凉如水,我把和明楼在一起的每件事都反复咀嚼,可为什么记忆那么模糊,模糊到我都想不起他的脸庞,只有在我前面急速行走的背影,我拼命的追、使劲的喊,可他头也不回,我只好掏出别在腰间的枪,醒来才发现满脸是泪。这真的是我在这世间射出的最后一颗子弹,设计逃狱、用枪挟持明镜,我真的不是为了逼出明台,我只是想再看看明楼,最后一眼。纵使我再阴险狡诈,也输在了动情上,看到明台拔枪相对明楼,我的枪口下意识的指向明台,他们兄弟二人居然同时向我射击,跌落在明楼面前。明楼,我那么爱着的人啊,我实在不愿意用这种方式与你告别,我多想你记住当年那个巧笑嫣然的汪曼春,而不是死不瞑目的狰狞嘴脸。我的身体已经慢慢冰冷,连呼吸都变的薄弱,我使劲的睁着眼睛,想再看看你的脸,看看你有没有一点为我难过的忧伤,当你支走大姐和明台,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你没有看见,明楼,我在你的身后,闭上了眼睛,这样也好,就让我化作你心里最后的一滴泪吧,即使阳光下蒸发,也会有曾经的泪痕,她叫,汪曼春。
此生的彻底疯狂,都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多关注我一点,哪怕不是爱,只有恨,也在你心里烙下了痕迹,换来世你的一点点挂念。如果有来生,我想换种方式相遇,跟着你的信仰与理想,不能相爱也要并肩而战,至少向着同样的方向行进,直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