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最开始把她带回家就是一个错误。
回家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快要入冬了,白天越来越短,下班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车底下钻着一个小东西,人来人往对她的喵喵声都充耳不闻,只有我蹲在车旁边,蹲下身来逗她出来。兴许她本应该就一直生活在黑暗里,早已磨炼尖锐的牙齿,或因害怕发出得讨好的叫声,还有她明白清楚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这种大冷天,她可能只是想找一个暖点儿的地方待一会儿而已。我没来得及细想那么多 ,这个小家伙就夹着尾巴挪动到我脚下,靠在我两脚中间瑟瑟发抖。我伸手过去捂着她,她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瑟缩、惊吓包含着身躯微微地僵硬。
我却自以为是的命令、规定、要求她,这一刻起她就属于我了。这几个词有区别吗?没有,统统都是建立在以自我为基础,弃她而不顾的念头上的。
然后是程序性的去宠物医院检查,有没有疾病,因为害怕检查不彻底,还抽了血液检查。结果出来后放了一大部分心,至少回家可以和家里的老大共处一室而不必担心传染。也许在这个时候选择留她在宠物医院然后给她找领养,之后的命运会大不相同吧,这种时间分节点后来还出现过好多次,直到这一次彻底地,再也没办法回头选择。
她其实要比大猫乖很多,比如乖乖剪指甲,乖乖梳毛,乖乖刷牙,都因为她身上无法散去的流浪猫怕人的习性作祟,她在我手里的时候,总是夹着尾巴做猫。她在害怕,怕我伤害她。几个星期之后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至少她不会再在我靠近的时候,弓着背躲开我的手,而会主动地亲昵,看到我起床或者靠近她也会喵喵示好,也许也只是拉屎了要我铲掉,饿了管我要吃的。现在想来这都是让我放松警惕的开始吧。
其实从头捋起来,她本来就不属于我。她的毛色不是我喜欢的,虽然叫声清脆,瞳孔泛着绿色,无比的乖顺,抱在怀里顺毛也会呼噜呼噜顺从。可是我爱她终究是没有那么深刻。这个周末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丢得是老大,我会不会疯了一样地找,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多余到像吃饱了卡在嗓子眼儿里的饭,一使劲就能呕得出来。
怪我没有抓好她,怪我不该听医生的话要给她拍伤口,我应该在上车以后再和医生说已经在路上了。我的眼泪都是白留的,没有后悔的机会,一切一切都怪我自己,怪不到别人,埋怨不到别人。我找不到宽慰自己的话,因为她来是因为我,倏忽跑走也是因为我,来得干净,逃得干净。我坐在床上看着大猫自问自答,是不是想妹妹啦?不知道逗逗吃饭没?找到安身之处了吗?在外边冷不冷?是不是把伤口舔开了?还习不习惯在外边担惊受怕的生活?躺着玩手机的二妹冷冷地抛给我一句“那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了”。我背对着二妹掉了两颗眼泪,我在想是不是半夜出去找找她叫一叫她,她真的饿得不行了还会应两声啊,我能不能失而复得啊。还好天气暖和起来了,这附近也都是居民区,她应该可以自力更生的吧,毕竟在家里藏着的猫粮她都可以翻得出来,野生技能还没有退化。我不找也没关系的吧。我不找,真的没关系的吧?良心上过得去吗?
况且一直呆在笼子里也不是办法。二妹问我,养了这么久你觉得养得熟吗?我答不出来,可是她至少已经不再还怕我了啊,她在我手里不会再飞机耳了,她知道我是谁,我叫她名字她会有反应。可是我在说给谁听?还着等伤口长好了放出来,也许还能和老大愉快地玩耍,老大也在逐渐习惯她,比如在笼子旁边的沙发上待着,默默地盯着她,放她出来她去偷吃老大的东西时老大也会让着她,还会凑过去给她舔舔毛示好。
可是太突然了,都怪我没有抓好,找了几圈没找到,那就是不愿意再跟着我了吧。
那再见吧小逗逗,希望你还记得怎么在黑暗里生存。
我希望自己不曾亏欠于你,我希望你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我。
让我再多写一点,让我再记得你久一点。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