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老人】

下雨了，雨停了。

这个时节，春花还不够灿烂，燕子还没有归来。无名小镇的河畔边上，老人站着等了很久，你不知道他年岁几何，可他已然白发苍苍。

“进屋去吧。”他对那只懒猫说，傍晚的风有些大，老人许是受不住。他有一个认识不久的好朋友，他们约定好了要一起下棋。

可是好朋友一直没有来，或许是天气不好，又或许是不小心忘记了吧。老人自顾自想着，回到屋里。屋里还烧着炭火，那只猫也跟过来，蜷缩在老人脚边，它听不懂这个老头在说些什么，又是什么意思，它睡着了。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老人拉亮头顶的灯泡，温暖的橘黄色灯光铺下来。他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又下雨了，风吹得那扇木门吱吱作响。

老人倒映在墙上的轮廓变得恍惚起来，他就这么坐着睡着了。即便这样，他也睡得很安稳，不像以前总是很早就醒，常常从半夜睁眼到天亮。

老人已经十分满足。

霞光照进屋里，惊醒了岁月。老人出来看看天，总算是晴了。而光阴随便晃一晃，就过了半天。

早春的午后并不热，太阳极是温柔。老人搬出椅子坐在门边，他眯起眼睛，听见几声猫叫。

“老爷爷！老爷爷！我来找你下棋啦！”从远处跑来一抹小小的俏丽身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个子不高，头发绑得歪歪扭扭，漂亮的大眼睛里藏着许多快乐。

风跟着她的动作摇啊摇，那只懒猫的脑袋也不停地晃啊晃。

老人咧开嘴，他挥手应道：“哎！丫头，快来。”

两个人，一老一少，坐定在棋盘旁。时间一寸寸溜走，像个调皮的娃娃。

“到你了到你了爷爷！别发呆啊……”女孩催促。

“将军。”老人笑道。

女孩愣住了，好半晌反应过来，“哎不算不算！刚才不算！我下错了……”她瘪起嘴，有点委屈的样子。

老人慈祥道：“丫头，说好了愿赌服输呢。”

小姑娘抓了抓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那你等我下次来，下次一定……”小女孩歪头想了想，泄气道：“下次也不一定能赢你……”

老人眼里一片柔和，他看着小女孩，仿佛又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没有告别就远走的人。

老人低头咳嗽几声，女孩忙过去拍他的背，听见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有些苍老，“放心吧，下次能赢。”

“真的吗？”她开心地问。

“嗯。”老人点头。他佝偻着身躯站起来，“丫头，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小女孩眨眨眼，也站起来。“那爷爷再见！”她笑着挥手，老人不由自主地学着她挥手，“再见。”

他坐回棋盘旁，见女孩的身影在夕阳里一跑一跳，渐渐没了踪影，世界似乎静了下来。门前流水，背后青山，老人的目光悠长而深远。他在想什么？是平静的日子，春天的阳光，那个给他带来快乐的小朋友，还是年轻时候的酒和心里的姑娘？

他步履蹒跚走近屋里，端详了一会儿，对着地上那只猫笑道，“委屈你喽，陪老头子我过日子无不无聊？”

可是猫听不懂，他也不甚在乎。

老人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的心上人还没有离去，还没有化作尘埃或者变成星星，他还是那个莽撞青涩的少年，会为了梦想一往无回。凌晨梦醒，他叹了口气，对着酣睡的老猫道：“老头子怕是要走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女孩慌慌张张地来到河畔边，她在城里上学，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可是她看着那个安静的屋子，突然不敢靠近了。妈妈说的话，她在亲眼看见后不得不相信。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她有一点难过，老人还欠她一盘棋，说好了这次让她赢的。

老人走的那个傍晚，天空是大片大片旖旎的云彩，绚烂得像幅油画。

老猫懒懒地叫唤。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END

来源：文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