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贴作者为百度贴吧 李云逐神,由于百度吞贴导致故事情节残缺,如今在只记得梗概、结局的情况下使用deepseek修复而成)
青云山后山,此刻一片狼藉,幻月洞府已经坍塌了一半,里面的幻月之光透过洞口的迷雾,淡淡的渗透出来。到处都是碎石残土,就连那满山的巨松都大半被从中折断,无数残枝烂叶随风飘荡。
浓重的血腥味,夹杂在风中,让人窒息。
数百青云弟子横尸于此,鲜血早已将这里染红,汇成了一条小溪缓缓往低洼处流去。
青云门一群长老、首座,除了萧逸才还是半跪着的,齐昊、曾书书等首座无不都躺了下去,不死的都是受了重伤,连动也动不了。
萧逸才硬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去,但体内五脏翻涌如浪潮般,无论怎样都压不下去,不由得又喷出一口血。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唯一站着的身影,如神一般的身影。
这里站着的,却是张小凡!!
被天帝萧鼎占了身体的张小凡!!
天帝萧鼎!
他身上白衣随风飘舞,完全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眸中却带着一丝帝王般的嘲笑,右手的诛仙剑,此刻黑气腾腾,完全不符当年仙气凌然的摸样。
“你资质不错,在我一击之下竟然仍可以不倒,不错不错!!“他淡淡笑道,仿佛这满地的尸体都不存在,“若是你愿意,我可以收你为徒,共享长生之道,如何?”
萧逸才却是哼了一声,不知是在苦笑还是不屑,半响道:“天帝萧鼎,能得到你的欣赏,我自然是万分荣幸的。”
“哦?”萧鼎眼中戏谑之光一闪而过,道,“那你是答应了?”
萧逸才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长生之道虽然诱人,但任何东西都会有个底线。对我而言,这青云门就是我的一切,长生什么的,都只是过眼烟云而已。而且,你的名声在上古时代就不甚好,如今还抢占了张师弟的身体,收我为弟子也是不安好心的吧?”
“呵呵。”萧鼎怪笑了两声,道,“你还是很聪明的。可惜了……”
诛仙剑缓缓举起,黑芒更盛,如同死神般呼啸着。
萧逸才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是浮起了一丝轻松以极的笑容,仿佛不知道死神已然降临。
只是,剑芒却淡了下去,那一剑迟迟没有挥下。
只因的那一句惊呼:“小凡!!你在干什么??”
萧鼎眉头一挑,脸上却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来,他慢慢的回过身去,看见了,那两个女子。
一个碧衣如墨,一个白衣胜雪。
两张绝世容颜上,满是难以置信和伤怀,更多的,却是绝望。
陆雪琪紧紧咬着下唇,盯着这个和那个男子一摸一样的人,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不是他!你不是小凡!”
碧瑶一惊之下,忙道:“琪儿姐姐,他怎么会不是小凡呢?他明明就是……”
“小凡的眼神,不是他这样的。”陆雪琪缓缓拔出背后的天琊,蓝白之光顺着剑身不断闪烁,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山头,“虽然,他与小凡,一模一样。”
“不!”碧瑶根本就不相信,哭喊道,“不可能!他就是小凡,只是被暂时迷失了心智,会恢复的。你说是吧,雪琪姐姐?”
陆雪琪没有答话,漫天的蓝光如长鲸吸水般向着天琊呼啸着积聚而去。
这剧烈的寒气,竟是让天空飘起雪来,洋洋洒洒的,落到地上,印着鲜红的血,格外的耀眼。
碧瑶呆呆着跌坐在地上,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断的摇头,不断的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是你吗?”萧鼎此时也呆了,诛仙的光芒也弱了下去,他那永远带着君王之气的语气竟然也是带着一丝颤抖,“小诗…….”
不过仅仅片刻,他便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怎么可能是她,明明都逝去了几万年,还是我亲手杀掉的。”他忽的轻叹了口气,道,“可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陆雪琪缓缓地举起了天琊,直对着萧鼎,眼中变得冰冷,只是其中,有多么的哀伤!她的唇,依然紧急咬着,凛冽的山风撕扯着她的白衣,显露出那单薄的身子,却显得那般无助。
为何每次向你举剑,都是那般不情愿,你我之间,到底还是……
萧鼎不屑的看了陆雪琪两眼,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可以习得天书五卷,但以你如今的道行,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陆雪琪依然没有答话,眼中已是闪过一丝决然,一声尖啸,她冲天而起,人剑合一,直取萧鼎而去,那阵势,仿佛可以将这苍穹辟为两半!
萧鼎却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起了一丝戏谑的笑容,仿佛面前惊天地的一击根本就不曾存在,然后,他举起了左手,两根手指,轻轻一合,就就那么轻轻一合,那惊天的剑势便化为无形。
天琊蓝色的剑尖,在指尖轻轻颤动,那剑芒,竟不能伤其分毫。
在那剑芒之中,陆雪琪与萧鼎的目光接触在了一起。
那一刻的凝望,仿佛已是永恒。
那戏谑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竟得温柔起来。
双指松开,那惊天的一剑,瞬间,那向着那个男子的心脏,直刺而去。
陆雪琪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那个眼神,是那般的熟悉。
那个深深印入她内心的男子,这眼神,如何能让他忘得掉?
“不!”萧鼎一声惊呼,就在那一瞬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噗”,鲜血飞溅…….
与此同时,陆雪琪却是痛呼一声,整个身体如同落叶一般飘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再看萧鼎,胸口心脏偏右三寸的地方,一柄蓝光闪烁的绝世神兵,已整个没入其中,贯穿整个身体。
原来在危机时刻,萧鼎竟是生生将身体移了数寸,左手同时将天琊往右压了数寸,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与之同时的,还有右手的诛仙,在那一霎那黑芒大盛,虽只是轻轻一挥,陆雪琪就如受重创!萧鼎此刻,丝毫不见一丝痛苦之色,有的,只是出奇的愤怒,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是的,他是天帝萧鼎,是这个世界的神!
就算和周一仙那惊天地的一战,也不过是一点轻伤!贵为天帝的他,竟会被一个凡人所伤!
而且这一剑,让他回忆起千万年前,与剑神云非若的那一战,那几乎取了他性命的一剑!
于是,他怒了,真的怒了!
那一刻,才知道天帝一怒的后果!那就是天怒!
那一刻,天帝本人就是天!
天怒,是多么可怕?
那一顺间,滂薄的气息,如山洪野马,喷薄而出,天帝整个人,如同一个灯芯,燃着熊熊的黑火,竟达数十丈高!原本有些阴沉的天空,此刻已经全部暗了下来,无尽的黑云不知由何处窜出,遮避天日,不见一丝光亮,宛若黑夜!那黑云翻涌,无数电芒游窜其中,无数道手臂粗的电光,直劈而下,所落之处,尽成焦土,树木丛林都燃起火来!
不但如此,整个青云山都在颤抖,山石蹦裂,滚滚而下!
于是整个青云山,成了一座炼狱!上空是翻涌无常的黑云,中间是不断的落雷电光,下面是不断颤抖的青云山,在青云山下居住地人,只感觉,那一天,是末日!
天帝面色铁清,冲天地怒气,让他忘记了还在胸口插着的一把剑,或许,他跟本就不在意那一点伤势!
在冲天的怒火之下,他居然冷笑了一下,仿若自言自语,大声道:“原以为是蝼蚁,不料,竟可以让我受这等伤势!呵呵呵,虽然你可以在我完全不知的情况下,将元神奇存在我身体中,隐藏起来,在适当时机出现,呵呵,但那又有何用?”他戏谑一笑,道,“竟然你躲在我身体之中,那我便让你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看着吧,哈哈哈!我要让你后悔!”
萧鼎左手一抬,猛然变爪,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而生,躺在地上的陆雪琪,不由得向萧鼎飞了过去!
萧鼎看着飞过来的女子,此刻的她,已是昏厥,胸前已被鲜血染红!这个与她那般相似的女子,自己轻手杀掉的那个人,自己深深爱恋着的人啊!
一声冷哼过后,萧鼎的手按在陆雪琪的天灵上,右手的诛仙散尽光华,高高举起,一劈而下!
“雪琪姐姐!”碧瑶方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惊呼中带着绝望,“不!小凡,你快醒醒!”
也许,碧瑶的话,起了作用。
诛仙剑生生止住了去势,在千钧一发之际,在陆雪琪玉一般的脖颈旁,顿了下来!
碧瑶一怔之下,又是一喜,水雾迷蒙的美眸之中,满是期盼之色,向着张小凡看了去。
只是那一刻,她呆住了!
张小凡,亦或天帝,仿佛变的十分痛苦,面目都扭曲了,青经暴起,遍布整个面门,看起来竟然十分狰狞!
握着诛仙的右手,不断的斗动,手臂上青经血管暴涨,竟生生膨大了一圈!宽松的袖袍在不知名气力撵压下,化为片片碎布!
他忽然笑了,带着这狰狞的面孔,笑了起来:“你终究忍不住!出来了吗!”
然后,他神色一变,咬着牙,仿佛承担莫大压力,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碧瑶身体一震,不由自主的大呼:“小凡!”
是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声音吗!
天帝右手猛然一挥,诛仙剑被甩到一旁,如破铜烂铁般,落在地上。
天帝一声冷哼,反倒笑的更狂,道:“你居然可以控制这副身体!好!那我们便来玩一玩!”
天帝哈哈大笑罢,他右手猛然腾起一团黑色气焰,不断升腾,如同来自九幽绝狱,散发出让人绝望而心悸的气息,他继续道:“此为销魂掌,中了此掌之人,三魂七魄具会被销融,从此消失在世间,连轮回都不可能,比魂飞魄散还恐怖十倍!来吧,看你如何应对?”
说罢,大喝一声,右手高高举起,就向陆雪琪一拍而下!
“休想!”天帝忽然又喊出了那么一声,销魂掌在半路生生定住,整只手都在不断颤抖!
天帝大笑,道:“不错!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我要你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死在自己掌下!我要你体会,千万年来,我的痛苦!”
那只黑气腾腾的右手,在空中不断颤抖,在天帝的狂笑声中,一点点,一点点向陆雪琪欺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天琊蓝光不断如梦幻般旋动,在天帝的胸口,不知不觉的,一点点慢慢消磨着体内体表的黑气!
这一切,天帝和张小凡都不知情,因为他们还在争斗,为了陆雪琪的性命而在争斗!
这一磨,就是两盏茶功夫,毕竟萧鼎的修为比张小凡高太多,那手掌还是一厘一分地靠近陆雪琪的额头,慢慢的,艰难的,缓缓的,印在她玉一般的额头……
“不……”张小凡绝望得大喊,声音嘶哑,充满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悔恨,就连天地听闻,也都为之动容!
碧瑶也呆了,呆坐在那里,内心满是悲痛,不由得哀叫:“雪琪姐姐!”
天帝转过头,左臂挥袖间,诛仙黑气如巨蟒扑向碧瑶。碧瑶纵身向后跃去,伤心花绽开千瓣粉光,硬撼黑气。
"小凡!醒过来啊!"她十指结印,花瓣凝成数丈大小光盾。黑气与花阵相撞的刹那,刺耳的碎裂声响彻云霄—— 花瓣寸寸崩解,花蕊核心炸成齑粉。反噬之力将她掀飞十余丈,脊背重重撞在通天峰残碑上。
"噗!"一口鲜血喷溅如雨,染红胸前绿衣,碧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天帝隔空一指补上的黑气锁链贯穿右腿,钉入焦土。她最后望了一眼黑气中挣扎的张小凡,意识便陷入混沌。耳边遥遥传来天帝的冷嘲热讽:“虽然你从修罗冥渊之中,得幽冥煞气重塑肉身与魂魄,在金铃夫人残魂的指点下顿悟你圣教无上秘籍《天魔策》,于我依然如蚍蜉撼树一般,不自量力。”
“我只靠一只手,就能让你的魂魄像那朵野花一样灰飞烟灭,肉身和那风铃一样当场粉身碎骨——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尖锐而狂妄的笑声,盖过了一切,天帝站立风中,肆意大笑,如若他便是天,他就是天下地主宰!
“如何?”许久,萧鼎的笑声终于淡了下来,他语气依然淡漠,“这滋味不好受吧!亲手杀掉自己最爱的人,有多痛苦,你知道吧?呵呵……”
张小凡没有答话,甚至没有在抗争,因为,他呆在那里。
萧鼎把右手一松,陆雪琪便缓缓倒了下去,长发在风中凌乱,那单薄的身子,此时,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的倒了下来。
遍地的血,很快,浸透了她的白裙,就同一朵沾满血的白色牡丹,绽放了最后的生命,开放的那般艳丽。
那一刻,时间,空间,仿佛都静止了。
全世界仿若只剩下了这一袭血色白衣,和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女子。宛如天地在为之动容,原本阴沉的天变得更加阴沉,天地间温度在那时间,竟降低了下来,无数雪花飘扬,就连阴风也夹杂了一丝寒意,吹乱了扬扬洒洒的雪。
这雪下的如此之大,以至于地面很快就洒满了雪花,整座青云山,竟然成了雪山!
雪花洒落在血水中,染了血红,却那般艳丽!刺眼的红,耀眼的白,两者看似互不相融,甚至格格不入,但又浑然一体,成了一种奇特的景观。
地上的血,迅速结为冰层,以陆雪琪为中心,极速向四方蔓延而去。
千年冰魄,没了主人法力的约束,终于,暴发了!
萧鼎冷冷的看着,冷哼了一声,伸手便要将天琊拔出,只是,那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妥。
天琊的蓝光,还在不断旋转,吞吐着蓝白色的剑芒,将附近的黑气消散。这几盏茶功夫的消磨,让法力通天的萧鼎竟失去了八九分的戾气,再也不复之前那般强大。
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甚至快失去了身体的主动权,这让他出离愤怒!
而张小凡也发现了这一点,拼了命的阻止他拔出天琊。
感觉到身体越发虚弱,力量渐渐流失,他不由的愤怒了,他是天帝,竟会栽在凡人手上,这他绝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怒极反笑,眼中都是疯狂,狂笑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就让我毁掉这身体!”
说罢,他聚起了全部气力,周身黑芒大放,依然如一魔神,一爪便向自己的心口抓去!天帝毕竟是天帝,纵然全身修为所剩不过十之一二,也绝非张小凡所能力拼,只在那一瞬间,便彻底夺取了身体的掌控;同时他冷笑着走近昏迷的陆雪琪,拾起诛仙剑,挑向贯穿胸口的天琊:"区区凡铁,也配伤我?"
那双爪中隐隐有黑气散出,竟是比消魂掌更恐怖的蚀魄爪!这一抓若是抓实了,甚至是只要碰上擦着,他们二人都要从此消失在世间。
剑锋即将剜及天琊的刹那,钉住碧瑶的黑气锁链突然崩碎。
那道碧绿身影从血泊中踉跄站起,左肩血洞涌出金红交织的光雾——那是合欢铃残存的灵力在燃烧。碧瑶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浸透,可她眼中却燃着决绝的光。
"小凡......"她轻声呢喃,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抚上腰间合欢铃。铃身冰冷且裂纹密布,却在这一刻泛起前所未有的幽幽青光——那是金铃夫人残存的魂魄在悲鸣。
"痴情咒......"她仰头望向黑云翻涌的天空,泪水混着血水滑落,"这一次,我连魂魄和血脉的余地都不留了。"
"金姨,再借我半刻灵力!"碧瑶咬破舌尖,耳鼻口七窍精血喷在铃铛上。金铃夫人的虚影尚未凝实,她便捏碎了铃铛核心!
铃音骤响,清脆如初遇时大竹峰上的风铃。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咒言响起的刹那,天帝掌中捏碎的嗜血珠残片突然震颤,万千血丝从青云山尸骸中抽出,与漫天血雾汇聚成赤色洪流,灌入碧瑶胸前的伤口!她五指扣住心口,任由血浪在经脉中奔涌,嘶声厉喝:"黑心前辈,助我!"
金铃夫人的虚影在青光中浮现:"痴儿!你已用此咒救过他一次,如今连转世的机会都要舍弃吗?"
碧瑶染血的唇角勾起,身后九条琉璃狐尾破衣而出,耳尖生出银白绒毛——那是母亲以血肉换给她的天狐血脉。
"您当年剜心饲铃时,不也没给自己留退路么?娘亲,小白前辈,对不起了。。。"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话音未落,狐尾寸寸崩裂,狐耳化作光尘。她迎着诛仙剑的黑芒纵身跃起,周身金红光丝如荆棘绽放。
三千光丝半数缠住剑身,半数刺入天帝双目。嗜血珠吸收的怨血与碧瑶的天狐精魂交融,诛仙剑在至邪至纯的撕扯中轰然炸裂!
"本座的诛仙......"天帝踉跄后退,黑气从七窍喷涌而出,诛仙剑柄从右手中啷当坠地,双手血肉横飞。碧瑶的身影在光雨中虚化,脚下幽冥深渊骤然洞开,将漫天黑气鲸吞而入,凝成席卷天地的墨色飓风!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最后的咒言化为血色雷霆劈落。碧瑶的指尖抚过张小凡的脸庞,沙哑轻笑:"呆子......你的命可是我买断的......"
飓风裹挟着她残破的身躯卷入深渊,最后一缕青丝在张小凡掌心消散。
风中传来金铃夫人泣血的长叹:"你这又是何苦......"
深渊轰然闭合的刹那,天地间唯余一句呢喃: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狂风夹着沙石,打在他身上,胸口,割出一道道伤口,打入张小凡的伤口!
那种痛楚,难以想象。
但他不管,甚至于连一点痛苦的神情也无,只是向前走,一步步向前,艰难得走着,坚持着!
他绝望的走着,仅剩的左手向前不断伸着,挥舞着,仿佛在拨开什么,又仿佛想抓住什么!
只是,面前只有肆虐的风沙。
终于,那几乎变得透明的绿影出现在了风沙中,她的身影,由脚下开始,竟化成粒粒光点,宛如荧火飘飞,飘散而去!
“不!碧瑶!啊,不啊……”嘶哑的声音,绝望而无助的哭喊,很快被风沙所掩盖,湮灭在沙尘中,张小凡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忘记了身体一切痛楚,忘记了断臂,忘记了这漫天烟尘,眼中剩下的,就只有那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的碧影。
他不顾一切的向前跑着,伸着血肉模糊的左手,向前抓去!
终于,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们之间,只有寥寥数步的距离。但
这几步的距离,却是如同远隔天涯!
他伸着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那曾经岁数熟悉的脸颊,一点点,一点点的近了。
有轻声低语,在张小凡耳边轻轻想起,带着无尽的柔情,做最后的道别:“小凡,好好活下去……”
声音的最后,已经听闻不清了。
张小凡不断的摇头,嘴唇不断颤抖,泪流满面,状若癫狂,不断的仿若自言自语:“不,不,不……”
就要触碰到了,那透明而白皙的脸,就要到了,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
“砰”宛如什么摔碎的声音,碧瑶的身体散开了,如被惊散的荧火,一点点消失在风沙中。
隐约间,碧瑶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了:“小凡,我,我,我喜欢你……”
在一声破裂的声音,在张小凡心里扩大了千万倍,心底的什么东西似乎倒塌了,碎裂的什么也没剩下。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目光之中只有不信和茫然。
他站着,站着,就这样站着。
风停了,沙落了,他还在站着,手依然往前伸着,突然,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失去了所有支撑,一下子跪了下来满腔的绝望和断肠般的悲伤无处发泄,只要仰头向天,歇斯底里的哀嚎:“不..................”
天色依然阴沉,就如同一个神,淡淡的冷冷的看着。
“小,小凡.....”一声细微至极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力气的飘了过来,而这声音,让张小凡全身一震,心中原本倒塌的天地又有了一丝希望,他猛然回头,看见了,在那黄沙和鲜血中的血色白衣,那女子,虚弱的躺着,她的身体,竟都结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宛若水晶般的冰晶。
“雪琪!”张小凡虚弱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掠了过去,半跪了下来,将她的上半身扶了起来。
陆雪琪看着他,深情地凝望,嘴边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的道:“真好,你,你又回来了.......”
“雪琪,别说话,我帮你凝聚魂魄,你别说话!”张小凡心中一痛,忙说道。
他身上的伤口,在《天书》重生诀的效用下,不断有肌肉在蠕动,修复着,血早已经止住了,就连齐肩而断的右手也有肌肉伸展出来。
不过这些,张小凡都没有在意,他眼睛闭着,全身都散发出了黑白之气,宛如一个魔神。
地上的冰全部化开,满地的血水竟然自己流动了起来,有些还流到空中,画出诡异非常的痕迹,很快,整个通天峰顶,都布满着血痕,竟形成了一种极为巨大的血色大阵,其中有无数的凡人看不懂的文字,无数奇形怪状的鸟兽,甚至还有诸多厉鬼天神的画像,比起那南疆黑巫族的招魂引还要神秘上万分。
“没用的......”陆雪琪轻轻一笑,道,“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的三魂七魄,都已经十去八九,无法挽回了。”
看着那张苍白的绝世的脸,张小凡几乎绝望了,只是他摇着头,忍着眼泪,不停地道,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陆雪琪:“不会的,不会的,你守着真气,不要放弃啊!”
“不,不会的!”张小凡哭喊着,“你不要死啊,不要离开我......”
“答应我,小凡。”陆雪琪的气息开始涣散,话语间也带着轻喘,声音也越发的无力,“好好活下去.....不要做傻事...,好吗?”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张小凡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依然重复着那句话。
“小凡!”陆雪琪轻喝了一声,仿佛这样就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脸色更是苍白了,声音更加微弱了,“答应我,好好,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你!”张小凡全身都在颤抖着,即使他拼命忍住,但眼泪还是不断地流下,只能不断的点着头。
陆雪琪笑了,很欣慰,她看着张小凡,气息开始急促了,眼中的光彩也开始涣散。
她忽然道:“小凡,抱我!”
张小凡很想,但他不敢,这还魂大阵还在靠他维系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抱我..........”声音越发微弱了。
“啊!”张小凡哀嚎了一声,紧紧抱住了陆雪琪,招魂大阵失去了法力的支持,直接炸开,血珠飞舞,血雾弥漫。
在那一瞬间,陆雪琪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
也不知道张小凡的最后一个拥抱,她感受到没有。
只是,她的神色很安宁,就像睡着了一样,一样的美丽。
张小凡紧紧地抱着,哭喊着,哀嚎着,久久在天地间回荡。
陆雪琪的身体,终于被冰晶布满,开始一点点碎裂,就像一个水晶,破碎了,然后消失不见!
“不!................................”
朝阳初升时,幸存的青云弟子踏入焦土。
曾叔常的遗体最先被发现——风回峰老首座脊背挺直,单手插入地面,五指深陷焦岩,另一手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轩辕剑。三丈外,曾书书俯卧在血泊中,掌心握着三枚染血的铜钱,卦象皆为“死中生”之兆。这两位“心深似海”的父子首座,最终以身躯为盾,为护百姓撤离独挡天帝一击。
向北三百步,齐昊与田灵儿相拥而卧。齐昊的冰剑碎成晶粉,后背嵌着七根黑气长矛,却仍以六合镜为妻子挡住坠落的通天峰巨石。田灵儿心口插着天帝黑气凝成的利刃,却死死握住齐昊的手。弟子从她袖中寻到半块喜帕,上绣“朱绫墨雪,白首不离”。
青云弟子在虹桥残垣下发现林惊羽时,他的斩龙剑已断成九截,剑身嵌满天帝黑气凝成的骨刺。这位龙首峰最刚烈的弟子,最终以脊背抵住崩塌的虹桥石柱,保持挥剑向天的姿势死去。他右臂血肉模糊,掌心却紧攥着张小凡幼年所编的草蚱蜢——那是七脉会武后,他偷偷从大竹峰柴房拾回的纪念。弟子翻开他染血的衣襟,内衬缝着一行小字:“惊羽此生,唯负苍松师父授剑之恩,唯负万剑一师伯救命之恩”。
竹海焦痕深处,文敏的素纱覆在宋大仁胸前,替他挡下诛仙剑气。宋大仁十虎剑断成两截,剑柄刻着“敏”字,怀中紧搂妻子遗体,指节抠入地面三寸。二人身下压着半支竹笛——那是当年大竹峰月夜,他替她雕的第一件礼物。 丈许外,重伤不治的小诗手中紧攥半盒胭脂——那是文敏在她十六岁生辰时送的礼物,盒盖刻着“愿吾妹常笑”。
山门石阶旁,杜必书呈大字仰躺,左手三枚翡翠骰子嵌进石板,定格在“六六六”的豹子通杀。他右胸被黑矛贯穿,嘴角却带笑,脚边血字歪斜:“这回庄家通吃”。弟子翻开他衣襟,内袋塞满欠条,最上一张写着“赌债已清”。
七日后,青云后山。
朝阳穿透未散的硝烟,照在密密麻麻的新坟上。
萧逸才的墓碑立于主峰最高处紫微位,碑文刻着“青云掌门萧逸才之墓”,碑顶悬浮破碎太极图。众弟子发现他至死半跪于地,脊梁未弯,手中仍紧握断裂的七星剑。墨绿道袍仍然无风自动,似乎在同碑文一起诉说着七日前与天帝一战的悲壮——七星烬天,玉陨青云。
矗立于主殿废墟前文曲位,双碑并立如父子并肩。父碑刻“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碑前斜插残损轩辕剑;子碑刻“风回峰首座曾书书”,三枚铜钱卦象镶入碑文——风回忠烈,轩辕折锋。
北侧双人合葬墓上,琥珀朱绫缠裹双碑,墨雪剑穿过碎裂的六合镜横贯碑顶。碑文血色淋漓:“龙首峰首座齐昊与爱妻田灵儿——朱绫墨雪,凉珠冰刃;六合鉴证,生死同归”。碑文旁另有一行小字,是张小凡亲手刻的:“师姐田灵儿,长眠于琥珀流光中——大竹峰老七张小凡敬立”。碑底埋着半截红蕊簪,簪头“灵”字被摩挲得模糊不清,簪旁压着张小凡手抄的《大竹峰菜谱》,首页写着“师姐最喜糖醋鲤鱼”。
寒潭畔新增三碑连冢,呈三角相依之势:主碑刻“大竹峰首座宋大仁与爱妻文敏”,十虎断剑与素纱交叠封于冰晶中,剑柄刻“敏”字,纱上绣“仁”纹;左副碑刻“小竹峰文敏”,右副碑则密密麻麻刻着一整篇祭文:
泪竹知我,代垂千行血。
弟子本孤露,襁褓失怙恃。幸蒙水月师尊垂怜,收录小竹峰门墙。犹记初上山时,长姊文敏折竹为马逗我破涕,二姊陆雪琪默然削梨置我掌心。此景恍如昨日,而今血染白衣,竟成永诀。
忆师尊畏苦,常藏蜜饯于经卷;长姊灵如水,每潜行大竹峰,笑会憨傻宋郎君;二姊冷若霜,曾削霜风砺钝刃,唤九天玄刹降雷痕。
今幺妹袖中藏师尊褪色抹额,怀中揣长姊赠婴孩银锁,掌间缠二姊断剑旧穗。
黄泉路冷,且燃此物为灯。若得轮回,但求共立望月台—— 听竹涛复诵《冰心诀》,看师尊再执玉尺敲我顽石额。
小竹峰李诗若绝笔
七日前小诗重伤昏迷后为幸存同门所救,得知师姐文敏和宋大仁夫妇为救自己而死,仅留一遗孤在世,不由悲从中来,作此祭文,三日后亦伤重难治身亡。
虹桥断崖旁破军位,两座无字黑碑与林惊羽之墓并肩而立;断成九截的斩龙剑,各有三截斜插入三块墓碑前。墓前埋着从深渊寻回的半片衣袖,绣着万剑一亲传的“斩”字剑纹。碑文新刻:“龙首峰林惊羽——斩龙断虹,泣鬼惊神”,下方添小字注解:“此剑裂天帝袖,断虹桥柱,终化青龙归天,吟啸唤惊风”。左碑地上血书斑驳:“罪徒苍松,终归师门”;右碑埋着万剑一的残破袖袍,袖口绣着褪色的“斩鬼神”三字。
山门石阶旁,三枚骰子镶入碑身,六面分别刻“天地人鬼神妖”。铭文戏谑:“赌神杜必书——骰落定乾坤,赌局证凡身。此局开豹子,来世再开局”。
七月十五子时,后山最深处的黑白双碑沐月而立。
张小凡跪在两座新坟前,左手轻抚碑文。玄火鉴的余温尚在掌心,却暖不了冰凉的青石。
左立玄黑陨铁碑,高逾六尺,竖刻“爱妻万碧瑶之墓”。碑面虬裂纹裂成“厂”字,截断下方“万”字。裂渊深处嵌三枚嗜血珠残片,血光如九幽鬼火明灭;“万”字朱砂漆末笔垂如血泪,右侧系着他那束缠绕如“鬼”字形霜发,发丝缠半枚合欢铃——铃身绿绸朽若苍苔,铃舌沾碧瑶精血凝成的金粉。恰逢中元子夜,嗜血珠渗出赤雾沿“厂”痕和白发游走,经由“万”字朱砂至碑底凝成“鬼厉”血印,灼红如烙;“碧瑶”二字散出幽幽青光,与血印一同凝成带血翡翠,似有一对痴情人之心脏在那碧血中缠绵跳荡。
碑底散落泛黄纸页,正是当年碧瑶撕碎的痴情咒残卷。卷首“九幽阴灵”四字被血渍浸透,墨迹与血斑交融成诡异符纹,细看竟似半幅未完成的狐尾图腾。狐尾延伸至玄黑色墓碑背后,尾尖指向着四联血色草体祭文:
金铃崩坠千星黯,玄竹缠花逆幽冥
天狐泣血衔珠碎,万魄凝棺镇天廷
痴魂散作碧霄雨,厉咒尽化瑶池冰
九幽风卷情难葬,唯余铃叹守残灵
右为冰魄玄晶碑,高七尺二寸,通体剔透如凝冻的月光,寒气在碑面织就霜花纹路。“爱妻陆雪琪之墓”七字以玄冰阴刻,右下角小楷“凡夫张小凡泣立”,墨色渗入冰晶,如血泪沁骨。
碑前,被天帝折断的摄魂棒残骸与天琊断剑交叉斜插,棒身缠绕褪色蓝绸,绸上“陆”字绣纹已斑驳如泪痕;天琊剑穗凝着千年不化的霜花,细看竟是陆雪琪当年在小竹峰亲手编结的冰蚕丝络,丝络末端系着半截玉簪——那是她为阻张小凡入魔,于死泽断情时震碎的旧物。
玄冰底座暗藏月光石匣,匣中封存着宋大仁文敏成亲之日,陆雪琪亲手写的赤红对联:“忽闻下界笙箫曲,斜倚红鸾笑不休”。如今笙箫曲终,红鸾笑寂,对联褪为暗褐色。另有张小凡以指尖血刻出的一对祭联:上联刻于黑节竹上,“仁绝敏殉红鸾殒”,血沁竹纹如赤焰刀裂;下联在泪竹上泣曰“琪碎诗断共归尘”,泪斑凝成冰蚕丝纹。
玄晶碑背浮雕刻《天琊碎月图》,配诗文:
天琊碎化六合雪,琪魄长萦望舒明
剑落星沉人归渺,寒潭独葬千秋冰
通天青云照剑影,陆沉月崩断弦音
凡尘空许白头诺,六道轮回不负卿
玄黑碑后丛生赤狐尾草,草叶脉络中金芒流转,月夜时摇曳如碧瑶残魂跳狐岐山天狐祀舞;血印显现之中元夜,合欢铃无风自鸣,凄厉铃音中夹杂狐啸,似泣似笑。
十五月圆,石匣折射出雪琪的幻影:她立于寒潭畔,天琊剑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时,霜花折射出小竹峰剑阵残影——恰是当年七脉会武,天琊初绽时若仙子般的惊鸿一瞥。
"你们总说我傻......"他斟满两杯竹叶青,酒液在卯时朝阳下泛起血色,"可知最傻的,是让我独活。"
山风掠过新坟,卷起纸钱如雪。
杜必书的骰子在碑间滚动,齐昊的冰剑折射虹光,林惊羽的断刃轻鸣似龙吟,田灵儿的朱绫随风飘摇——仿佛昔日同门仍在拌嘴笑闹。
山风骤起,卷落几瓣早开的桃花。左边碑前的铃片突然发出微光,右边天琊剑轻吟相和,两道虚影自碑中浮现——碧瑶的绿裙与雪琪的白衣在晨光中交织,朝他温柔一笑,化作清风消散。
张小凡斟尽最后一坛竹叶青,酒液渗入焦土。
他忽然轻笑:“你们倒是一贯心急。”
诛仙剑碎成星尘,玄火鉴沉入寒潭。当最后一丝黑气散尽,朝阳刺破云层,照亮碑林间新刻的铭文:
不求同生,不求共死,
唯愿清风,代我长伴。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