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雨yu】
我最近一次被夸温柔，是在学校餐厅。
双方双颊排红，浑身散着轻微的热气，眼神里倒是写满精神，问我：“你是不是摩羯座？”
我被惊到了，夸张得叫嚷：”你怎么知道？!”
他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一副“我厉害吧”的表情笑了笑，说：“因为你很温柔啊，也很可爱啊!”
于是我也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想，我总算长成了爸爸期望的那个样子。
我爸是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却生得丰神俊朗，颇为帅气，以至于我和朋友们聊起父辈话题来，总会把她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然后在一片惊叹赞美声里心满意足——如果我有尾巴，这种时候一定会骄傲的翘起来。
他对我管教很严：不许剪短发，吃饭手得扶着碗，走路抬首挺胸，晚上不准出去玩——用他的话说叫“去癫”。他希望我是一个温婉识人意得女儿，乖乖巧巧，气质卓然，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温言软语，眼神永远干净透亮，一如春日里的和风与碧水。
可惜我遗传了他不安分的基因，一直就是个脑子里跑着疯马的暴躁丫头：不听训，爱玩，懒惰，脾气糟糕，并且倔强的要命，常和她顶嘴吵架。
所以我常挨打，她总是一边骂我是个讨债鬼，一边在深夜里独自叹息，等我满脸泪痕的睡过去，再悄悄过来给我掖被角。
那些年我们闹得很僵，我厌恶他的古板，专制，再后来的反抗里学会了找他的痛脚，并且越来越快准狠——每当他凶我时，我就会像受了委屈一样的哭泣，于是他拿我没办法，就对我“手下留情!”那年，我十岁……
那些年我们给了彼此很多伤害。
他一向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每当我犯错，我就会很娇的拥在爸爸的怀中，他很少打我，因为每一次我只要掉了几滴眼泪，他就会向我“屈服”。后来在争执，他渐渐跟不上我的节奏，索性放弃了对我的管教，我完全掌控了自己的人生，我虽然和同龄的人差不多，但我懂得却比他们多，以后的日子里，我做的决定从不向他告知，离他远远的。直到有一天他向我妥协。也是那一天我才发现，她头上的白发已经从记忆里的零星两根，发展成了盈满头，拔也拔不完。
我终于不再和他犟。
很久很久以后，她主动跟我沟通。沟通的声音毫无气力，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我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补了一句“只是不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得了胃病，母亲告诉我“他常常深夜偷偷喝酒，从不吃饭……”我心阵头一涌，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我也很自责，小时候，我常常骑着他的背，常常带我去河里抓鱼玩虾，常常在我耍脾气时逗我笑。从小到大，他都很惯着我，母亲的教育和他的教育方法截然不同，可以说是“严母慈父”，犯错时，若被母亲逮到个正着，他就会摆着脸教训我，哪怕父亲护着我也是画蛇添足，母亲，不顾父亲的劝说，就已经打的我屁股开了花……父亲看着心痛，就把我拥在怀里。
但我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来拯救脆弱的谈话，我知道病痛就像恶魔缠着他，我为提起这一桩事，后悔的要死，然后，听到我爸轻轻的、宁和的声音——
“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无论我身在何处，爸爸依然爱着你!”
那一瞬间，我差点哭出声来。
我知道，即使我很不懂事，他也原谅了我，那些年我像个小仇敌一样和她针锋相对，竭斯底里与不顾一切，那些放纵、叛逆与幼稚，还有那些曾给他带来的伤害，他通通原谅了，他依然和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初见时一样，是我的小靠山与小太阳。
那年，他走了，最后一次面也未见。
也许亲人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吧，永远是能快速戳中痛脚，让你瞬间放弃理智的那一个人，也永远是张开臂膀，在你回望时等你归来的那一个人。
后来,我总是陷入失去他的害怕，害怕大家问起帅帅的他，害怕看着其他孩子有着自己父亲的陪伴。
我希望她可以等一等我，等她的女儿展开更强劲的翅膀，陪他去他曾展望的地方，去看一看那绚丽与浮华，看一看他那些未完成的梦想。
我希望，他知道我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