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这人世纷乱中,以白衣卿相自居的你是那样的洒脱不羁;被拒官场之外的你,又是那么的落寞孤寂;而那游历在市井中的你又是那么的浪漫、空虚。
说起柳永,自然会想起那流传千古的佳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仿佛看到江南秋色如染,烟柳画桥下水天一色,风帘翠幕中的十里人家。江南的重湖叠巘之中,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云树绕堤沙的极致美景。斜阳里,亦有兰舟催发,执手无语凝噎唯有相看泪眼的依依话别,低吟长诉:“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地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出生于官宦世家的你,原本就比一般的人更加无法忽视功名仕途,但你却拥有着一身桀骜的浪漫气息,读尽诗书,你曾怀着满腔的热血,去求那一纸功名。只因一次又一次的名落孙山,沮丧激愤的情绪下你写下《鹊冲天》。怎奈世事难料,当多年后你终于及第之时,只因当日的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而惹怒天子,并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而除去你的功名。你的浪漫并未得到当时的认可。此时已经心灰意冷的你自嘲的道一句“奉旨填词柳三变”何等的潇洒!却也道尽了你的辛酸。
于是,你便肆无忌惮的徘徊于市井之中。那时禁锢在你心中的那些情感,可有不甘?想来,更多的是一份前途渺茫的失落吧!世人多斥责你的沉溺风月,嘲笑你的一蹶不振,可他们可否有想过,为功名耗尽一生的你在被皇帝厌弃之后,怎有望再度中举?即使此时繁华落尽,必是你也是不甘就这般寻常的度过余生吧!至此,你的浪漫气息再也不需压抑,你开始致力于民间新声和词的艺术创作,一首《蝶恋花》,道尽了对意中人的思念与哀愁。一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让人深切地体会到了所谓的“相见时难别亦难”。
但柳永的傲兀得不够彻底,又或者是因为心中的执念与不甘,亦或者是江湖苦况到了忍受不了的那一天,终于在年在近花甲之年,浪子回头,考上了进士,似乎是一个喜剧式的范进中举,并由此踏上了薄宦飘零的后期人生——一位天才的诗人,哪儿是做官的材料,虽然他本性上厌倦这一切,但还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逼着,把这个可悲的角色扮演了下去。
柳永的一生难达,但是他的词却如日越散光,但一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们骂柳永沉沦,斥责柳永词为“淫词烂调”,说柳永只能够写一些风花雪月实难登大雅之堂。但是这仅仅只是因为柳永流连于烟花柳巷罢了。那么那些“正人君子”们又是怎样的高尚呢?他们又有怎样的的德行,怎样的的操守呢?他们也写出的那些歌功颂德的诗篇也许也曾红极一时,但是更多的却是很快被时间遗忘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吧!是清是浊,是黑是白,问题不在事情的本身,关键是要看是谁所为。权势,是权势者的魔杖,它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它对绝大多数的男人和女人都有着强大的诱惑力。凭柳永的智慧和才华,完全可以为自己争得一些权势和名利。可犯傻的柳永就是不开窍,偏偏背离权势而亲近下层的歌女舞伎。
世间女子多钟情于潇洒飘逸的男子,但是才情和博学也是不可抗拒的吧!而你正是这二者的结合体。你会写词,会作曲,会音律,会书法,但哪怕是浪漫如你,仍被许多人不接受。可你在宋词上的成就,可谓是叹为观止的。在那些词坛上不可磨灭的身影中中,怎可少了你?实际上,你亦无须争夺什么地位,你的牢固的声誉,本就建立在广大的民间,在乐工歌妓们无所不在的传唱之中。我喜欢民间的柳永,因为在他的词中,那旭日初临大地的空旷,总在撩拨着人们的漫步或远行的欲望,即使是凋零的秋天,亦有着一种诗意的疏远。说你的一生都和宋词结缘,也不为过吧!你因词结识红颜,却也因词止于官场。穿梭于市井中的你浪漫迸发之后,词曲也仿佛得到了涅盘。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为成全自己的浪漫沧桑一生的你,又会有多少人记得呢?你的离开,没有亲人为你送葬,一生未娶的你更不会有儿女为你披麻。“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得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你的离去,虽没有亲友亲友相送,但但假若你知道是那些痴情女子陪伴了你最后一程的话,或许你曾经的那些苦难也会随风飘散吧!
本是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站在岁月的桥下,一袭白衣的你纤尘不染,衣袂飘飘,可曾感叹:我的浪漫,历经了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