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
闲了一阵子,合该发点牢骚。自然不会有人听的,也不知说点什么好。要不就说说我吧。说说你母上大人我年轻时候的事。17岁的事。
算起来17岁那一年应当在读高三。
“17岁”和“高三”这两个词,十足的偶像剧桥段,以至于这样子实话实说的开头,都有点言情小说的嫌疑。
大约在我15岁或者16岁的时候,看过许多关于17岁的传说,栀子花、百褶裙、操场上的身影和桌斗中的秘密,至今想起仍有感慨,好像那是自己的事一样。却很难意识到这般的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晃的过了。
事实上那一年是想当无趣的,搬去了附中校内的宿舍,住在601,每天从6楼下到1楼吃早餐,回到2楼找楼梯,转去3楼穿过跬步桥,再上到5楼的教室。下课后同样先到3楼办公室,穿过体育馆的走廊,下到2楼,再上到6楼宿舍。而后的许多年都不胜感慨附中建筑的奇异,好像3年的时光就是在这2、3楼中间耗去,现在仍然常常梦见自己穿梭在上上下下的楼梯里找不到路口,那心情像极了当年配不平的方程式。
说起来是个无知的年纪,也许除了好好读书,年轻人应当去学习了解自己。那时候的世界观,大概是老师和家长共同创作的抽象画。那时候的理想,便是考上“好的”大学,至于大学是什么样子、怎样叫做“好”,就不算重要的问题了,自然是“以后就知道”的。大约是教育太成功的缘故,很有趣,我对这些话深信不疑,想起来那时候最大的叛逆应该就是自作主张填的志愿。有人说被照顾太周全是件危险的事,我倒觉得死在鸡蛋壳里不算多大的冒险,一直周全忽然放肆才是。
那时若有人问:你的好朋友是哪个?我大概会数出几个一起跑操打饭上洗手间的同伴。关于朋友的概念,我竟是几年前才恍惚明白,真是惭愧。其实我一直不懂什么叫做投缘,那时的确有几个有趣的小伙伴,后来也渐行渐远渐无书,我妈会不时跟我聊起那个谁谁,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这是实话。连我都不大记得几年前的自己,每个人都在成长吧?本来也没多少认识,许多年不见,那简直是陌生人。何况隐约记得的一点事情,无一不反应出我绝对是个脾气极端怪异的家伙,搁现在我是懒得理的,还说别人呢。
对读书有一种宗教般的迷恋,迷恋却没有理由,也许是在寻找一种所谓的真理。只不过如前所说,那时候的脑子是不懂思考的,仅仅来自于自小的教导,告诉你应当如此,却不告诉你为什么。正如所有预言家认为的一样,这种迷恋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年前的某一天,理所应当的厌倦了一切和“reading and comprehension”有关系的事物。你知道读书到吐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就是一秒钟发觉自己其实在听一个扯淡的演讲,居然专心致志听了20年还工工整整做了一沓子笔记。
那一年明月塘里有彩色的鱼,路边的花也按时开,我在想我应该去做一个哲学家。研究一下宇宙的真理,和生命的意义。最后像所有不务正业的人一样饿死在路边。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实现的理想,至少后一半不是。
大概劳碌的人是不会愤怒的吧?最多只会抱怨。青年多愤怒的原因,难道不是太闲了么?谁会不厌其烦的安慰,那无知的少年。
反正呢,怎么样都是人生。
祝
安好!
你的妈
2015-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