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讨厌的人一封信

       如果说大学毕业,离开母校那天,我的胸中有万分不舍,那么在这万分不舍之中,我至少还有一分是欣喜的,因为我从此之后可以再也不和你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初见你的时候是在大二末期,因为分专业,你我被分在同一个宿舍里。那天,我刚刚把床铺好,你便在我的对铺安营扎寨下来。当时你把一条浴巾挂在床沿上,我看见你的浴巾黄中泛黑,腻腻的,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有洗过了。我赶紧把我挂在床沿上的衣服挂到阳台上去,拿得远远的。

       其实,男生的生活,如此者甚多,也无可厚非。与我关系较好的天哥,是我的前舍友,他也和你差不多,可是一年相处下来,我挺喜欢他,并不厌烦他。可是在与你接下来相处的岁月中,我与其他两位室友对你的反感与厌恶与日俱增,却无关你生活的邋遢,而是你为人处事的作风实在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活。

       你的喜好与我们三个都不同,你沉迷于网络,一有空闲,便坐在电脑前,不是打游戏,就是看网红直播,看她们搔首弄姿,故作媚态。原本只是你个人的喜好,个人的娱乐,我们没有权利干涉。可是你却没有意识到,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度才行,一旦超过了那个度,就必然会损害到他们的权利,引起别人的不满。当你沉醉其中时,你总是开着外音,把声音调的很大,仿佛就怕别人不知道,于是游戏的背景声夹杂着网红的骚声浪语,一同迸发出来,充斥着整个宿舍,在我听来十分刺耳烦躁。我便叫你戴上耳机,你喜欢这些东西,你就自己陶醉,自己享受就可以了,我们可不喜欢听。你说你没有耳机,我说那你把声音调小一点,自己能听见就行了。你稍微关小了些,可我听着那些网红的声音还是觉得厌烦,但又不好叫你把她关掉,只是心里想着你怎么会喜欢看这些东西。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会断电,我和沛文两个总是在十一点之前就爬上了床,虽然并不睡觉。总是会看会儿手机,或者躺着聊会儿天,但十一点半到零点之间是肯定会睡了。波波也是很喜欢玩游戏,可是他在零点之前是一定会上床睡觉的,而且不论干什么,总是戴着耳机,安安静静,绝不影响他人。而你则不然,你的自制力实在太差了,断电不断网,总是要玩到尽兴才肯罢休。波波劝你别玩了,你嘴上说马上好,可还是不舍得退出,敲键盘的声音杂杂碎碎地响着,另外还有游戏的声音,令我们难以入眠,又延了二十分钟,我们和你都是初识不久,也不好说你什么。后来波波有点不耐烦了,你恰好打完了那局,就关了电脑上床睡了。我们这时候才得以入眠。

       到了第二天,你又如此,大声地放着网红的歌声,笑声,调情声,于是我又一次地提醒你把声音调小些;等晚上我们三个都已经躺下了,你依然还像昨天那样,我们又一次地提醒你该睡了,别玩了,可你宁可坑朝夕相伴的室友,也不愿辜负从未谋面的队友。总要等我们说了几遍,而你打完那一局后才肯睡觉,也才肯成全我们的睡眠。

       第三天,你还是那样我行我素,我们自然又是每天提醒着你。像这样过了几次,你一点都没有改变,我们三个也渐渐懒得说你了。从那个时候起,我渐渐的对你的反感和不满与日俱增,我们三个之间都是初识,但渐渐地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而无形中我发现他们和我一样也对你充满了微词与不满。我想,你在后来的岁月里,应该也感受到了吧,只是你不说,我们也不说,毕竟相处了近两年。可你却从来没有反思一下,或者你根本太沉迷自我而未曾察觉到。

       有一天晚上,波波说把耳机送给你,叫你晚上打游戏,看网红的时候戴着,随便你玩到什么时候,别影响我们就可以了。虽然有了耳机,可是你总是要在我们的提醒下才戴上,有天晚上,我们都躺下了,天空地静中我还是听见你电脑里发出的声音,我一看,你戴了耳机,只是把声音调得很大,我坐起来对你说你把声音调轻点,我躺着都能听见,你这样会对耳朵造成很大的伤害的。你一开始没听见我说话,我拍了拍你,你才知道。你把声音调小了些,可是隔着耳机我依然能听见,我心里知道你只是调了一点点。有一点点声音我还是能睡着的,只是好意提醒你保护好自己的耳朵,可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又何必再啰嗦呢,我心里叹息一声,苦笑一笑,便倒头睡了。

       一段时间下来,我们三个都心里明白跟你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了,你总是嘴上答应,可一会儿又故态复萌起来。庄子说“哀莫大于心死”,我们对你真的算是心死了。后来,你每天要玩到笔记本电脑自带的电量耗完才会睡觉,那时已是凌晨一点半了。我是如何知道的呢?你在睡前要上厕所,冲水的声音在万籁无声的夜晚听来格外响亮,足够把睡梦中的人惊醒。人有三急,这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如果你早点睡,这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的床和你的床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有一个公用的扶梯隔开着。每当你半夜爬上床时,你肥胖的身体总要震得床板如同地震一样,我几乎夜夜都被你震醒,好几回都有想冲过去杀了你的冲动,毕竟我在你天风海雨般的键盘声中好不容易才睡着。但我告诉自己,为了你这样的事而影响我的未来,实在是不值得,于是一次次地把满腔怒火压下去。

       我们三个改变不了你,就只能改变我们自己了,于是韩沛文买了遮光布,把他的床遮得一丝光都漏不进,因为你的床和他相对,晚上你电脑屏幕的光正好照到他床上,他是见到光便无法入睡的人;波波每次睡觉前都戴着耳机,宁可听着轻音乐入睡;而我买了软耳塞,每次睡觉都戴着,可以让我听不见许多声音。而且大半夜的,也可以不用被你的鼾声吵醒。自此,我总算是获得了几次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优待。正当我感到满足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因为你又不安分起来。

       你买了一个吊椅,还是带有铁链的那种,挂在床上。你就坐在上面荡啊荡,优哉游哉,边荡边打游戏。这么一来,我可算遭了殃,你稍微一动,那床就发出刺耳的声音,又扰得我睡不着。跟你好好说道理,你又舍不得那吊椅,后来达成协议,你白天坐吊椅,晚上坐凳子。其实我当时心里真恨不得关起门来把你揍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可是究竟理智战胜了冲动。

      大三上学期过去了,那是我感觉过得最慢的一段日子,像爬一样!一日,你突然在寝室里说你要考研,我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会有考研的想法。第二天,我看见你买了好多考研书籍回来,我才相信你是真的准备不再沉沦,而是要奋起有为了。你又和我们说你要把游戏给卸载,用心备考。我当时听见你说这些话,心里很开心。这么一来,整个宿舍除我之外,你们三个都将深造,沛文和波波两个原本便是好学求进的人,如今你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以后整个宿舍的风气面貌必定会焕然一新,而我也可过上一段我丝竹之乱耳的安静生活了。我心中这么想着,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一连几天很快就过去了,沛文和波波早已全身心的进入了状态当中,而你却依然故我。仅在白天上课的时候拿本英语词汇走马观灯似地背上几个。

      一天傍晚,只有我和你在宿舍,沛文和波波早已去图书馆里埋头复习了;我问你怎么还不开始复习,复习要趁早才好。你说我也想复习啊,可我管不住自己,又没有人来管我。我听了,对你说你可以跟着沛文波波他们,他们学习,你也学习,他们休息你也休息,一起奋斗,就有道而正焉,不是很好么?可你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玩得不亦乐乎,我索性缄口不言了。之前我们三个和你说了那么多,不都是相当于在管你么?可你又何曾听过?又何曾做过一丝改变?我们想让你变得更好,可你总觉得我们是想害你,想剥夺你的快活。我心中这么想着,便出门去吃晚饭,饭后直接去图书馆找沛文,他复习,我在一旁看书。

      后来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渐渐地不想再听你讲话了,因为我不知道你哪句话说的是能做到的。后来生活中的好多事情都让我觉得你是个假大空的人,只会说说,但从来不会去做。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四那年,寒假前,有一家和我们学校关系很好的温州的公司要来我们院找二十多个学生,去顶岗实习,过年前结束,工资待遇也不错。那天,这家公司在我们院里开个报名会,你见我要去,便要跟着我去看看。你说咱们一起去吧,可是你不知道,在忍受了你一年的时间里,到大四我早已十分厌恶你了,可你却偏偏觉得你和我关系有多好。我见你报了名,当即决定放弃这个机会,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和你一起,哪怕一起上班,我也觉得是一种折磨。你那个时候还没找到工作,我对你说好好干,说不定一个月下来人家就愿意要你了。

       在去温州的前夕,你突然又说不想去了。你说科研训练还没开始做,怕去了温州会耽误。其实,科研训练早已布置半个多月了,但你每天忙着打游戏,从来没想过去做;离交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白天上班晚上做也来得及。我当时怒气填膺,但随即又长呼一口气,恨自己明知你是这种言而不实的人,当初就该报名去温州,又能去温州看看,又能远离你。沛文,波波第二天回来,见你没有上火车,一脸绝望的神情,私下里和我说你要是去了该多好,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个月,他们都愤愤不已。你对我说你寒假也可以在武汉找个兼职做做,何必跑温州去呢?我当时只是哦了一声,不想和你说过多的话,因为我知道这也是你空话中的一句而已,后来的时间证明,我是有远见的。

      《小窗幽记》中说:“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人无背后之毁。”很可惜,你非但没有人当面夸你,却有不少人背后觉得你不好,不仅仅是我们三个。我们并非圣人,更没有庄子持竿不顾的胸怀可以无视不喜欢的人,我们三个私下里有时小聚也会骂你几句。有一回,中午你刚起来,精神正好,你常常睡到中午起床的,那时波波和沛文刚从图书馆回来准备午睡,结果你打着打着游戏就开门往外找队友去了,门总是发出刺耳的声音,沛文的床就在门口,这回沛文从床上坐起来,开口大骂,想必你也听见了,要不然也不会等下午沛文去图书馆了你才回来。

       后来,你要学抽烟,你说抽烟可以在社会中混的更好,我们三个一笑哂之。沛文冷冷地说你要抽就自己去走廊上抽,我们不抽烟,我们也拒绝二手烟。于是你去走廊外吸了烟。可事实上,你有几次还是在宿舍抽烟,我和波波在场,你并不管我们的感受,波波说,沛文为人聪明,你有困难时总希望从沛文那里得到帮助,所以你不敢拂沛文的意。可是沛文对你的厌恶也并不比我少。

      大四的时候,课程结束了,不考研的同学都忙着找工作。偌大的武汉,布满了高校,我们常常六点多出发,赶各个高校的招聘会,奔走不停,只为找到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一天下来,总累得跟狗一样,可你却总要睡到中午才起床。时间很快地过去了,已经有许多同学都找到了工作;学校开始催促还没找到工作的同学,你当然也在其中。你似乎也开始着急起来,也去跑了几回招聘会,可是许多公司都拒你于门外。你回到宿舍,便向我抱怨起来,我本就身心俱疲,听你抱怨,更加觉得烦,但又懒得指责你,反正你说什么我都说对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以及气质与他平常的生活习惯是息息相关的。生活规律,严于律己的人,他整个人一定是精神焕发,神采飞扬的人;而长期日夜颠倒,荒逸沉沦的人,也一定萎靡不振,气质全无。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是阅人众多的面试官。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谈不上改变了。

      说了这么多,并非是要指责你,毕竟毕业三个多月了,沛文和波波也早已开始研究生的生活,我们三个以后也不会再和你见面的,你过得怎么样,和我们都没有关系,指责也是毫无意义的。只是同住两年,想告诉你,做任何事情都要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要总是以自己为中心,这并非奴颜事人,而是与人为善之道;凡事都有一个度,你要把握好,在这个度里你无论怎么样折腾,都不会有人来干涉你,否则你身边的人终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生命中将会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你若有幸看到这篇文章,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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