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尚未到来,却似乎进入了酷暑,这哪象五月的天。天笑身着背心,脚吸拖鞋满身是汗从外进来。
空调正嘶嘶的吐着冷气,给人带来透心的凉。七岁的诗雨正埋头伏桌沙沙的写着,背正对着刚从外面回来满身大汗的天笑,映入眼帘的是两束又长又粗的黑发。天笑一边用手轻轻拭去眉毛上即将入眼的汗珠,一边轻轻的向诗雨走去,想看看女儿的作业究竟做得怎么样了?
“不许吃手!"天笑拉长着脸,厉声呵斥着。诗雨左手的一个手指头仍含在她那小小的嘴唇里,头也没抬一下就嗡声道:"我没有吃手呀!”天笑非常讨厌女儿吃手的习惯,小手明明在嘴里还说没吃。天笑的肺都快气炸了,提高了嗓门:“吃手指头也是吃手。”诗雨抬起头斜了天笑一眼,从嘴里轻轻溜出十二个字:"手指头不是手,我冇吃手指头。”天笑一阵眩晕,到身的凉气全无,全身的血液喷张。
“手指头也是手”,天笑不容其争辩肯定的说。诗雨的手指头还在嘴里,白白的牙在轻轻的咬着手指甲。诗雨争辩道:"我吃的是手指甲。”“手指甲也是手。”“手指甲不是手”。一对父女就这么抝上了,室内的空气即将凝结,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天笑脖子变粗,青筋暴露。天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蒲扇般的大手象暴风雨似的扑向了诗雨纤细的小手,小手瞬间红成一片。诗雨抬起头盯住暴怒的天笑,泪水在眼眶里转圈就是不肯掉下来,并坚定的对天笑声嘶力竭的说:“手指甲不是手,我没吃手。”声音干脆果断。
天笑愕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想清楚再进来!”天笑硬生生的把自己已伸出去的蒲扇般的大手给拉了回来。“出去就出去。”诗雨毅然的走了出去,连头也没回一下。只见门"哐"的一声被关上,将这对父女隔成两个世界。
天笑苦笑着,舔了舔舌头,心在滴血。天笑叹了口气,无奈的斜靠在沙发上,女大要气爹。额头上的汗珠并没因为空调的凉风而风干,反而增加了几颗。
门内凉风习习,门外热浪袭人。室内父亲的世界,室外女儿的世界。一片小小的指甲硬是引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时间嘀嗒嘀嗒忽地就过去了半个钟头,战争就这样僵持着。天笑不断的向门口张望,可不见门开。她忍得住外面的热浪攻击,不会中暑吧?天笑开始有点担心起来,开始重新审视着那只蒲扇般大的右手。心中开始有点后悔,真是气晕了头,这么大的人,怎么能以大压小?手指甲确实不是手,它只是手的一部分。这的确是个哲学问题,正如白马非马!女儿也许是对的,女儿长大了,女儿开始思考人生啦。此时笑纹爬上了他疲惫的脸颊,慢慢弥漫开来,天笑开始感觉到心底的甜。
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天笑并不甘心就此败于诗雨,但这样耗着总不是办法。天笑狡狤的笑着,开始呼着门外的诗雨进来。诗雨轻轻的推门,站在门边。汗水已浸湿了她的全身,头上的黑发一缕一缕的紧贴在她那宽宽的额头上。她一脸愕然望着天笑。按老规矩她没承认错误,老爸是不会让她进屋的,天再热也是不可能的。
“过来,乖女儿,让爸爸抱抱。”她有点担心的走近天笑。天笑一把抱过诗雨,揉着她那只红红的小手。“爸爸今天打你不对,爸爸郑重向你道歉。但是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只能吃饭不能吃菜;你只能用嘴不能用手,更不能用筷子。"
诗雨抬起头,满脸疑惑的看着天笑。“吃饭不吃菜,吃饭不用手不用筷,那怎么下咽?那怎么吃呀?”“爸爸叫你吃饭又没叫你吃菜;叫你吃饭又没叫你用手用筷。你不是说手指甲不是手,吃手指甲不是吃手吗?”天笑反问着诗雨。
诗雨突然把天笑抱得更紧并咯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爸爸,我错了。"“乖女儿,爸爸也错了,不该打你,更不应该叫你滚出去。”天笑眉开眼笑。笑声充盈了整个屋子。
从此以后,诗雨不再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