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农事忙家事忧
二月二,俗称龙头节,又称青龙节,是继春节、元宵节之后又一个中国的年关传统节日,也是年关的最后一个节日。
在家乡,二月二这天的午饭,称为“清年底”。把特意用盐腌制后留下的一方过年时煮熟的猪肉,连同最后的几把已变得又干又硬的油炸丸子及垫在丸子筐底的几张烙馍,一同放进锅里,配上粉条、白菜煮出一大锅的肉片丸子汤来,叫“清年底饭”,也叫“送年滚蛋饭”。
其实,这“年兽”,你不送,它也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相传,二月二也是轩辕黄帝出生的日子。
轩辕黄帝降临大地,是龙的化身。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所以,二月二这天,人们以各种与龙相关的民俗活动来祈求平安和幸福。用划龙舟、耍龙灯、唱大戏、舞龙等方式,期望新的一年在龙的荫护下再获丰收。
这一天的民间饮食也以龙来命名,吃水饺叫吃“龙耳”、吃米饭叫吃“龙子”、吃混沌叫吃“龙牙”,蒸饼做出龙鳞状来,称“龙鳞饼”,这天吃面条,称为“龙须面”。
二月二 农事忙
二月二,更多的来说,它是农村的一个传统节日。“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家使耕牛”。此时,阳气回升,大地解冻,进入了农事时节。于是,有了“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如春雨丰沛,则预示着一个丰收年。
动物进入冬眠,在一定的时间内潜伏土中或洞穴中不食不动,谓之“入蛰”。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惊蛰”便是相对于“入蛰”而言,“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二月二前后,正是“惊蛰”节气,“春雷响,万物长”,气温回升,雨水增多,可谓“一声霹雳醒蛇虫,几阵潇潇染紫红。九九江南风送暖,融融翠野启春耕。”
今年是戌狗年,元宵节后下了一场大雨,并伴有响雷,于是,家乡就有了“未过惊蛰先打雷,四十九天云不开”之说。家乡地处淮北平原,惊蛰前有雷声,是大地温度渐高而促使近地面热气上升所致。谚语不足以作为现代气象科学的依据,但它说明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早就以惊蛰节的风声雨声雷声来预测后期的天气。别说,半月余,还真是春雨绵绵,点红了桃李浸绿了柳。
二月二“龙头节”,最早起源于伏羲氏时代,伏羲“重农桑,务耕田”,这天,“黄娘送饭,御驾亲耕”。故有“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之说。
受伏羲氏影响,民间就有二月二“围粮仓”的风俗。二月二在院子里用草木灰围粮仓是过年的最后一项民俗活动。天不亮,早早起来,把一个年关烧下的草木灰盛满筐,搬到院里;拿把铁铲铲着草木灰,人在走手在摇,在地上画出一个个圆来。围仓的圆圈,大套小;少则三圈,多则五圈,围单不围双。围仓还要画出梯子,然后把家中的粮食抓几把放在仓的中间,再有意撒在外围一点。嘴里念念有词: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人们期盼龙瑞能在这一年里,让人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引龙”近乎于与“围粮仓”一脉相承。在二月二这天,用草木灰、谷糠或黄土从家里撒到附近的河边,然后再撒回来。表示把旱涝之灾引出去,把和风化雨引回来。这一带有强烈的农耕文化色彩的风俗,和“围粮仓”一样注入了乡村的魂和根,是农业、农村、农民无法割舍的命脉。
今年的二月二恰逢惊蛰节气的尾声,农民告别农闲,下地劳作,田间地头一片繁忙的景象。再也看不到老牛耕田、手扶犁铧的春耕画卷,代之是修剪果枝,为果园追肥的情景,但儿时记忆的影像却在脑海不停地播放。
记得“老把式”吆喝着耕牛在垡头地里耕出的第一垄地沟,被亲切地称之为“龙沟”;地耕完后要钩横头,叫“钩龙头”。为了让耕牛专心耕地,防止贪青,牛嘴上戴的笼子,叫做“龙头”;牛的耕绳则被叫做“龙套”。这一系列与“龙”字相关的称谓,寄予了农民对“二月二,龙抬头,一年农事好兆头”的深切厚望。
二月二 家事忧
龙是神话传说,起初是在蛇、蚯蚓等生物基础上衍生而来。在中国,龙经历了图腾崇拜、神灵崇拜、龙神崇拜和帝王崇拜四个阶段,时至今日,龙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载体。
在民间层面,龙的影响更大。二月二这天,妇女不做针线活,因为苍龙这天抬头望天下,使用针线会刺伤龙的眼睛,洗衣服也会伤了龙皮。龙王庙遍布神州,地名、人名有龙字者甚广,动物中的地龙、变色龙,植物中的龙胆果,龙枣,乡间庙会的舞龙灯,江南水乡的龙舟赛,追其根源,无一不源远流长。
二月二,春回大地,不但龙抬头,而且百虫出蛰,故而民间流传有“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的谚语。蝎子是家里百虫中对人体伤害最大的一种,院子里、屋墙上、墙缝里、草垛旁,蝎子傍晚出来觅食,稍不小心,就会被蛰,剧痛难忍。
龙能出来镇压一切有害的毒虫,在“龙头节”这天,炒“蝎子爪”,寓意一年不被蝎子蛰。
“吃了蝎子爪,蝎子不用打”。在二月二临近的几天,家家都在为这一古老的民俗传承而忙碌。提前挖好细沙土,在太阳下晒干;从粮缸里搲出一瓢黄豆,拣出轧烂或干瘪的豆粒,确保放入佐料盐水里浸泡的黄豆颗颗滚圆。黄豆浸泡饱满后,阴晾,去除水渍。在大铁锅里放入沙土,沙土炒热了,再倒入黄豆,随着“噼噼啪啪”地爆裂声响,黄豆在滚热的沙土里变得豆身滚圆,并有道道裂纹时,“蝎子爪”就炒好了,家家锅台前都弥漫淡香。
听老人讲,在很早以前,每逢二月二,在村西南的古庙里有舞龙的习俗,但从我记事起,就再没见过,似乎二月二所有的民俗都被炒蝎子爪取而代之了。
蝎子爪成了一副医治百病的良药。自家炒的蝎子爪,全家人吃了,可以不被蝎子蛰,避免无钱医治而忍受剧痛的煎熬。而在这一天,家乡还有“潋百豆”、“串八家”的说法。
一大早,家里有老年人的家庭,妇女端着一个面瓢,藉以给老年人“潋百豆”的借口,到每家讨要一把蝎子爪,回去给老年人吃。据说,老年人吃了七家以上的蝎子爪,就能长命百岁。在那个衣食并不富足的年代,做儿媳妇的却不嫌弃公婆,拉下脸面,去潋百家豆,祈求公婆健康长寿,每一粒豆香里都漂浮着孝道的美德。
“串八家”是针对小孩子而言,说是小孩子吃了八家的蝎子爪,全年无病无灾。下了早课回到家,顾不上吃饭,几个伙伴相邀一起,提根木棍,选择性情温和、好说话的人家,进了院子,木棍先敲在门框上,接着唱道:“敲敲婶子的门,金子银子往家滚”;然后再敲窗户,“敲敲婶子的窗,金子银子往家藏”。敲完,婶子马上笑吟吟地端着自家的蝎子爪出来,嘴里嚷道:“别抢,每人一把“。伙伴们马上围拢上去,一人抢一把,都装在一个伙伴的口袋里,小口袋装满毕事。
串够了八家,每人的口袋里都已鼓鼓囊囊,但却不急于吃。村口住着一户人家,小男孩得了小儿麻痹症,没钱医治,十几岁了还不能独立行走。伙伴们走进小男孩家,从每个口袋里掏出一把,放在一个碗里,大半碗,端到小男孩的跟前,劝慰他说:“吃吧,吃了你的病就好了”。
蝎子爪没能治好小男孩的病,直到他死去后的那年二月二,伙伴们不再相邀“串八家”了。
锅底的草木灰在院子里围过粮仓之后,开始打扫屋内卫生。手里拿着木棍、扫帚、鞋子,戳掉墙角的屋衣,扫除墙上的灰尘,拍死出蛰的潮虫,用木棍对着梁头使劲敲打几下,嘴里念道:“二月二,敲房梁,蝎子蜈蚣没处藏”。
其实,屋内最讨厌人的生灵并不是蝎子、蜈蚣,而是老鼠。打扫完卫生,从厨房里拿根筷子,敲着水瓢,沿屋角、床底敲一遍,最后跺着脚,充满愤慨地骂道:“二月二,敲瓢碴,十窝老鼠九窝瞎”。
屋子当门的一间,人走的多了,地面自然紧实,虽是土面,扫帚扫后,仍然泛着乌黑油亮的光泽。形容谁家会持家、讲卫生,人们总会说:“你看人家,当门扫得像镜子似的”。
镜子一样光滑的地面是舍不得挖出个小洞来的,选择在当门的一角,挖个小洞,洞里放进两个一分的硬币,为防止被孩子发现了偷去,洞口压上一块砖头,砖头上再放上筐、囤之类,意寓福祉临门,财源滚滚。就像是把一条草木灰线从村中老井台一直撒到家里的厨房门口,再围着水缸撒一圈一样的道理,象征着把吉祥引回家。
上学到了学校,每位同学都把自己带来的蝎子爪放到老师讲台的课桌上一把。老师是位“老学究”,望着课桌上的蝎子爪,不但不为之心动,一脸严肃,像没有看到一样。他清清嗓子,用仍然沙哑的声调正容亢色地说道:“同学们都坐好了,下面我宣布,今天就是新的一年正式开学了!”之后,开始讲课。
明明开学好长时间了,老师为什么说今天才是正式开学了呢?我们不懂,老师不讲,也不敢问。后来知道,原来二月二这天,是一个期盼学业有成的日子,过去的私塾都是在这一天开门收学生,谓之“占鳌头”。“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像家家都选择在二月二这天给孩童剃头一样,取“龙抬头”之意。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甥,也要去。不穿花鞋怎么走?一笤帚疙瘩打家去!”二月二,是姑娘回娘家的日子。
正月里,出嫁的闺女不能在娘家过夜,不能看娘家挑灯打火。在家乡,特别是不能在娘家看正月十五的灯,俗语说:正月十五不看灯,看灯死她老公公。出了正月,二月二既是节日,也是第一个双日,闺女选择这天回娘家,出双入对。
有些地方,二月二闺女回娘家,娘家要派人去接。在家乡,除了结婚第一年的二月二去接外,其余年份都是闺女自行回门。如果婆家确实有事,接的人接不回闺女,做父母的会很伤心,正像歌谣所唱:“二月二,接宝贝;接不来,掉眼泪”。闺女在娘家住几天也有讲究,“住七不住八,住八穷娘家”,这好无厘头的俗语,实则包含着情感的因素及姻亲间的和睦相处;二月二之后,春耕大忙,婆家也有农事生产对人手的需求。
四川有个西允县,西允县有个“卖娃垭”,二月二这一天,对于当地的贫苦百姓来说,是一个辛酸的纪念日。
旧社会,每年二月二这天,在那棵苍老的黄葛树下,卖娃的人家把子女带到这里,在其头上插根稻草作标识,经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后,买主即将人带走,亲生骨肉将从此山水不相逢,老死不相往来。
二月二,犹如一本聚结了中华民俗的大宝典,许多谚语、故事都是中华民族沧桑历史的见证。随和的、严肃的,壮丽的、悲惨的,就像车尔尼所说:它完全是在田野中前进的,有时穿过尘埃,有时穿过泥泞,有时横渡沼泽,有时行径丛林。
无论怎样走,历史都是生活的老师。在中华民族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展现的绚丽多姿的人文风情与支离破碎的民俗文化犹如一窖历经数千年沉淀后的老酒,味淡而绵长,清冽而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