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的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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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了,你依然是共和国的骄子

那天,文友相约到一拖看看,我的心一下激动了起来,回想当年,沸腾的岁月从眼前一一略过……

那个在农村喝饱了青苗的灌浆,那带着土地的渴望,那染着乡下的土色,我像一根纤弱的白杨……被岁月的年轮移植到了工厂。

作为下乡知青,农村户口改成了城市户口,农民变成了工人,工分改成了工资,除了这些,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有福利,有肥皂,有毛巾,有夜班费。

在高大的厂房里,听的是机床地轰鸣,到处是灯火通明。不再面对黄土背朝天了,终于不和土坷垃打交道了,不用在黑灯瞎火屋子里呆着,不用每天都是粪土黄土泥窝里满是污垢,不用辛苦了一年,到头不过几百斤粮食,一二百元……七八十年代,那是所有知青梦寐以求的幸福。

那一刻,我有了一身特殊的工装,我有工具箱,有八小时工作制,有星期日,有节假日,我是工人阶级的一员,浑身充满了力量……来不及细细的品味心花怒放的感觉,豪情就满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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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洛阳)第一拖拉机制造厂,响当当的名字,是拖拉机行业的领头老大,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和最大,东方红拖拉机的名字,传编世界五大洲,五分钟就能生产出一台拖拉机,不是传说更不是神话。在拖拉机装配自动线上,每天都有人参观,目睹拖拉机下线的壮观,作为一拖的工人是多么自豪。

据说,那时候的姑娘找对象一拖男性首选,拖厂以外的男青年都愤愤不平,每到周六,眼看着身边心仪的美女都让一拖的男人用自行车带走了……

那时候,国有大型企业的雄厚实力,除了奠定了工人老大哥的坚实地位,它还包容着每个职工的工作和生活,包括家属,子弟吃喝拉撒睡。

当然,工厂的工作也绝非天堂鸟,更不像农村那样自由自在。当踏着钟点进了厂房,当你站到机床旁,伴随你就是枯燥的单调的操作。和你交流地是毛坯,钢棒,图纸,工具,刀具,量具。

那时候,工厂有前方,后方,车间有一线,二线,工作有热加工,冷加工。

报到前  负责招工的师傅对我说“根据你的表现,你会分到最好的分厂,最好的工种”,那个分厂就是机器分厂,工种是仪表工。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是什么,当宣布工种时,我是车工,我还以为要我开汽车呢。机器分厂是拖拉机厂制造非标设备技术最好的,工作环境相对是最好的。这里的各工种是根据图纸生产加工,技术含量高,不同于其它分厂的车铣刨磨,加工的零部件永远是属于固定单一的。流水线上的工厂,他们更是重复性劳动。

现在想来,工厂像就一个宽厚无比的老人,它敞开的怀抱里,些许重现着共产主义的光芒,让这里的人们为国家创造工业财富的同时,它也为工人们照顾着所有能照顾的,厂里有食堂,场外有食堂,厂里各分厂有澡堂,场外街坊里有澡堂。

分厂有哺育室(产妇3个月后上班,女职工给婴儿喂奶),厂外有幼儿园,厂区里有保健站,厂外有职工医院。

75年进厂时,看病住院职工是不要钱的,后来八九十年代,生病住院按比例报销。

工厂有工人俱乐部,有子弟初、高中学,技校,后来还有一所大学。有拖拉机报社,有印刷厂,有招待所。

没结婚的有单身宿舍,结婚的排队等分配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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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写下这些文字时,那最美的时光的影子还存放在每个老职工的心底。

我当上了一名车工,“紧车工,慢刨工,吊儿郎当是钳工”。每天车头卡着工件飞旋着,专用的车刀沿直线行走能切下钢件,称为铁屑,每个工人都有一个工具箱,

里面有刀子,钻头,尺子,量直径,内卡等工具量具。最难的是车三角螺纹,梯形螺纹或涡轮,通过一遍遍地切削,工件变成了零件,毛胚从铁锈到晶亮精准,经过质量检查员检查签字,任务完成。

近十年的车工,掌握了各种技术,从普通工件到车外圆到内孔,车各种螺纹时,机床有冷却水,冷却液,浇在正在行走的刀子和工件的紧咬着的部位进行冷却,避免烧坏刀具。

从我们的手里加工出各种各样的零件,加工程序里还分粗加工,细加工,有时还要热处理,紧配合,松配合。

学徒开始,徒弟站在师傅的右侧,看师傅怎么一招一试,学会看图纸,有时还有数学知识的计算。看懂了图纸后,把毛坯工件往车头上一卡,就开始了机床操作。活忙的时候基本上是一站一天,尤其是师傅不休息,你不敢休息,看着凳子屁股也不敢挨一下。

过了一段,粗加工时师傅可以让上手了,第一次走刀进刀看刻度,心里害怕得很,车头飞转,看着车刀向机床车头走去走去,当车刀快走到卡活的爪子时,要眼疾手快迅速用左手停车床,右手退刀即快速往怀里摇,这个动作要配合的天衣无缝,看起来就像一种表演。然而操作者的熟练,灵巧,这只是个表面,还有更多最重要的尺寸,光洁度,丝毫都不能差,而且必须照图纸上的公差“+-”要求,每一种材料也必须按要求,45号钢就不能用40号钢代替,因为钢材的软硬在拖拉机部件上作用不同。一般从机器分厂走出去的车工技术都很过硬。

每个初学者都出过废品,当年工厂还没有严格的考核制度,干废了再领个毛胚,重新加工,为了掌握技术徒弟们会到下料组检点废圆棒,自己练习。三年的学徒终于期满出师转正了,工资又可以升一级。

记得,我还学徒没满就独立操作了,主要是我的师傅外号叫“胡司令”,喜欢吹牛,不爱守机床干活,每天他的新闻最多,天南海北,忽晕八侃。在我干活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少耐心看管,随我去干,他就坐在机床不远处供大家看图纸暂时休息的鉄桌子那儿吹牛,别的师傅过个一二十分钟就回到车窗那里,而他会忘记了我,他很得意,他这个样子,我只得小心翼翼,好在我还算心灵手巧,简单的活能应付下来,当有的师傅夸我能干,他竟有一种洋洋自得。

慢慢地我开始看不惯他,可我不能说出来,他总是瞧不起每个人,敢说别人的坏话,因而他没有一个朋友,大多数时候我遇到问题会找别人的师傅,他有时会不高兴。

不久,我还发现了,我的内心非常不愿意干这个工作,完全没有一点兴趣,虽然我已经能够把铁疙瘩变成了设备上任何要求规格的零件,可我爱写文章爱看书,车工没有闲暇的时间,站到加踏板上,就闲不下来。如果哪天没活,我会爬在机床边的凳子上看书或写东西。更多的时候休息,回到家,写通讯报道,在机床旁,我写的“我的师傅”等小豆腐块儿不断在报上发表,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成了铅字的文章,无比的快乐,同时我有稿费了,一篇文章章5元10元20元30元不等,最多时,我拿了六十元,听说一个刚进厂不久不小心穿拖鞋滑倒在正在行走的涡轮机上,脚给切掉了,我把稿费悄悄放在他的枕头下。

我的车间东头就是六号门,出门就是拖拉机报社,慢慢编辑老师们特别是副刊易平老师,发现了我,他夸我,是个才女,他也曾经很努力的先联系让我去报社实习,甚至很想把我调到报社。为此,我也做过一个又一个痴心妄想。

我有幸到拖拉机报社实习了半年,谁知六个月后,车间主任直接到报社要人,我乖乖回去上班。

车间的走廊里有办公室,走廊的一侧上了台阶的二楼是技术科,行政科等科室。我很多次,关注和羡慕那个小二楼。他们有办公桌,可以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穿着漂亮的衣服,而我们只有在加工零件中出了问题,才会跑到楼上和技术员沟通,需要时技术员们也会下来主动到车窗旁来询问,至于行政科,安全科等属于后方辅助科室,他们不仅舒服,还有权利分房住房,但如果不是干部子弟或有路子的人是难以进去。

我愿意和技术员们交谈,相对于车间小组那个铁桌旁的东家长李家短,他们的谈话更有兴趣,我也无数次羡慕厂房外外那个报社,写文章采访多美好的事,而车间走廊上的办公室和在二楼工作男男女女多么舒服,女的还可以穿各种漂亮的衣服,而我们整年的浅蓝灰色劳动服,头上必须带帽子,把头发塞进去,多么漂亮的波浪形状都没了。

大家都不小了,学徒工后就可以结婚,可以谈婚论嫁了,师傅们总是最关心,给你介绍,甚至小组里的单身,车间的好友,邻里同学,车间里的女孩越来越少,厂里子弟,有关系,拖后门,进了楼上,看她们洋洋自得跳出一线工人到科室有的搞财务,有的当办事员,有的计划员最差的保管员等等,我的心好苦闷,父母不是拖厂职工,家又是外地的,什么门路也没有。

心想就靠自学吧,终有一天我要靠自己跳出去……那时候我也已经知道自己刚进厂的确分配好的工种,但还没公布就被人顶替了。后来车间统计员有个位子,可好几个人争个不停,领导都跟我谈话了,最后也没有轮上。

刨床挨着车床,看着他们很悠闲,床子上压上活(工件),因为是平面进刀,有时会很长时间,于是我和车间领导搁磨,要求调换工种,这样我卡上活,可以在机床旁一边就看书写东西,一边加工工件,为此挨了师傅不少批评,我更加小心,把活干的漂漂亮亮,不出废品,他也不再管我了,就这样,我在机床旁完成了三年的汉语言文学自修大学的课程,拿到了毕业证书。

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很多艰辛和白眼,还有不怀好意的车间主任,十年后,我终于从这里走出,到了一个新的分厂,那是个从德国最新引进的铸铁自动线,和原来的人工浇注生产完全不一样,所有人员都是从拖厂大院各分厂调来的。

在那里刚开始我在机修站当车工,很快我进了机电科办公室当统计员,紧接着被调到厂办负责厂办每周通讯,管女工,计划生育宣传等,然后被调入总厂计生办,很多人认为是哪个厂长给我开了后门,其实一路走来,是自己的勤奋,努力,学习,还有是更多的伯乐,他们在工作中发现了我的能力,当一张张大大小小的调令,一次次搬动着办公桌,从科室到厂办,从分厂到总厂,是多么激动和开心的事,我为自己扬眉吐气,为我的工作表现而自豪。

在总厂计生办工作中,我主管宣传,协会,主持等工作,一进到办公室就领到了任务,写剧本,和电视台联合搞一个《为了今天里的明天》计划生育电视专题片,从剧本一遍遍修改,到编辑一个个分镜头,当时总厂专门又抽调一个作家,其实,以前从没有搞过,但我非常珍惜这个机会,经过努力我们共同完成了剧本和分镜头,然后又和电视台人员一起边学习边拍摄,每天奔赴城市,工厂,田间地头,几个月后,专题片出来了,拖厂在计划生育领域里独秀一枝,曾经被洛阳市长马艳君,国家计生委主任彭佩云观看后推荐给美国代表团观看,使得他们对我国计划生育工作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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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特殊的历史背景,落实计划生育工作很艰难,尤其一拖近四万名职工,近十万家属的国家最大型企业,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一拖作为重工业,自然有三分之一的农村人口成为一头沉的职工,他们的家属也在考核内,不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整个一拖的效益奖金都会受影响。

因此,作为计划生育方面的第一部电视专题片不仅仅是反映了计划生育干部如何做工作,职工如何响应号召独生子女,还反映一拖对独生子女办证,享受各种优惠,在看病、上学,住房,升级,提干优先,等等方面起到了一个标志和里程碑的师范作用。也是自己多年来所有的知识,工作能力的一个检验,当我静静地一遍遍看着镜头变成了电影,听到肯定和赞美时,心中的自豪也升华出无数个感恩,感恩知识,感恩一拖,感恩生活……

那些年,我从总厂借调到市里,省里,又借调到工作生育丛刊编辑部,见证了一拖成为洛阳市,河南省乃至全国的先进单位,在全国各种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上得到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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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想来,那时的工厂背负着四十几个分厂二十多个处室,幼儿园,中小学,医院,十多万人小社会,近独生子女一项福利和奖励已重不堪负。

我想说,伟大的一拖多像一个压弯了腰出尽了力的老人,为新中国国企的建设,为改革开放的进程,为十万名职工家属,它尽了力,它功不可没,它创造了共和国的奇迹。

随着时代的变革,这所中国农机行业的巨轮开始了第一次的阵痛,几千人的下岗,45岁一刀切,几千人含泪告别了它,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一个排头老大的厂不得不接受它的盛衰荣辱,多少人彷徨无助,多少人捶胸顿足,多少人为了生计重头再来……

然而拖厂,无论街坊还是工厂,那深深的味道,那血浓于水的感情,已经是和血肉灵魂融合在一起,可以说,没有一拖就没有我们的生存,我们的安居,我们子女的教育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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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厂大门口没有了自行车茫茫的车流,大院内没有了机床的轰鸣。我来到我那曾经为之奋斗了十年的车间里,整个车间静静地躺着,厂房空空如也,当初布满了车铣刨磨的床子都没有了,仅剩下两台大,小型号的车床,它们耷拉着头,满身油垢,我的心抽紧了,我走近它,摸着它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我的青春和它们一起飞旋的时光,我悲切地想到,它不会再荏苒了,虽然它让我想起了这里所有的故事,似乎又闻到了汗味,品味着当年当工人时的彷徨和寂寞。

我踏着有过脚印的地面,再看看那神秘的办公室和有台阶的二楼,它们早已沉默在黑黑的死一样寂静的长廊……

想当年钢花飞溅,铁流滚滚,四万职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工厂的每一瞬间都是沸腾的,几百斤的锻锤锤的地动山摇,几千度高温的工频溶化炉,钢水如巨龙般吐着红红的舌头,24小时的浇筑线不停,生产线不停,机床就制造不停,每五分钟就迎来“东方红”大型履带拖拉机的诞生,而在每一台东方红的后面都沸腾着钢水和铁流。

清晨,厂大门口随着东方红歌声的响起,巨大的时钟快要指向八点钟时,上班的自行车的洪流势不可挡……那是一种多么伟岸,多么自豪,多么壮观的洪流,中国(洛阳)一拖是多么伟大的祖国农机航母,它为共和国的农耕撑起了大半个天。

我被身后的轰鸣声吸引,这是原机器厂的新厂房,当时拥有机一,机四,液压,热处理好几个车间,我们刚要进去,值班室的门卫探出头问“干啥?找谁?”

我笑了,“我是这里的退休职工,想回来看看”

保安的脸色一下放松了,他露出了点苦笑“厂子不行了,床子卖完了,厂房都是空的……去吧,你进去看看吧……”

他挥挥手,低着头又回到他的座位上。厂房里,挂着鼓舞士气的横幅,地面整洁,零件摆放整齐,有不认识的机床在工作。从外观和移动的状态看,应该都是电控自动的,看不到旋转刀子,铁屑,外罩都有保护措施,操作工不多,有一个到两个的样子,看上去他们显得比较轻松,当年这里像棋子一样机床一台挨一台,现在床子少了,条件也好了,但技术含量可能更高。

偶尔,有一个叉车从身边驶过……不管怎样,厂房有动静,有工人上班就一定还可以。

从厂房里出来,有点不知所措,大院太安静了,只有的林荫大道上那一排排法国梧桐依旧如初,肃穆站立,我认识它们,应该是我们曾经一起相伴过朋友,见物生情它们是工厂的见证者也是坚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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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它们的长廊望去,远处路面上整齐放置着红色的车头驾驶室车体,我们快步来到它们跟前,这说明生产量不小,而且库房堆不下了,这是件幸运好事,我上前和它留了影,心中很是兴奋,因为有活干,对工厂和工人们是最开心的事了。

顺着大道,我希望再去看看又一个我不能忘记的地方。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厂里已经着手更新老的设备,总厂从德国引进了一条先进的自动线,叫第二铸铁分厂,它从制芯,熔化,浇筑,成型,清理,全部流水线循环,这里调集了各分厂的人才,厂长,总师,技术员,就连工人也是技校以上的学历,1986年我也来到这里,先是从机电科机修站到分厂统计员厂办主管宣传女工计划生育等。

如果说怀着自豪带着泥土印痕进到了工厂是命运使然,而又经过十年的磨砺,拿到了文凭,走上新的岗位,是带着一种责任理想和到了新的工作岗位。

我爱这里的岗位,它是我一步步靠真才实学拼搏而来的,也是我梦寐以求得到的。

两年后我又被掉入总厂计划生育办室,我的心才真正的放飞……

一拖所有热加工带“铁”字“钢”字号的都在最北边,那时候从这里走过黑烟熏人,黑沙眯眼,气味呛人,如今这里很干净,大片的绿化,小烟囱,高炉炼铁虽都还立着,

但都没有动静。四周大片的夹竹桃,紫薇怒放着。在绿茵旁边的水泥马路上,来回跑着教练车,不一会,教练车停在我们身边告诫说“走上边……危险”。当年工厂内是不允许骑自行车的,而现在热加工的停产状态下,马路成了驾驶员训练的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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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丛深处小火车道轨早已被荒草覆盖……当年这是连接厂内外毛坯货物零配件的交通要道。

忽然,我看到了绿茵场上停放着一个十多米长的拖挂,当年它是何等威风带着大拖小拖送往全国各地,如今它带着一种无奈,一种苍凉,摊卧在草丛中,我情不自禁心生相惜,径直向它走去,它有过辉煌有过功勋,它是一拖不可分割的一分子。

那和拖拉机一样的铁锈红颜色,早已晕染了我的双眼,轻轻抚摸那斑驳的铁锈,看它们粉末状滑落在我的指间,我却不舍得丢掉它。

每一个拖厂的人谁没有吻过铁锈的味道,谁没有沾染铁锈的印迹,这是铁牛红,这是赤子心。我向它告别,我想留下手上的体温,我想告诉它,我们不会忘记你,工厂不会忘记你……

沉重不能挡住要去的脚步,我终于找到了二铸铁,刚要和同去的朋友介绍,同样立刻出来了一个值班员,“那里的,干啥呢?”

当我说明情况,就是想看看,他一下认出来了我,我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彼此想知道的任何事,我最关心的当然还是生产。“不行了,现在全部在家等,每个人发一千多元,总厂和分厂正努力投资几千万再从德国引进新的更先进和福田汽车配套的自动线”他说。

“那该多好啊!什么时间能到位”我问

“不知道”。

但不管怎样,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说起往事,我们共同说起一个人,我和他曾在一个办公室,我调走后他当了厂长。

“我们是多么怀念他就任的年代,那时我们的工资是蹭蹭蹭蹭地往上长”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和我说。

“听说他出事了”我问。

“那是别有用心的人诬告呗,实践证明并没有什么”

“现在人身体怎样”

“不怎么样吧,身体垮了不能自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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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轻人,也四十多岁了,他还能幸运地和这个厂房一起留守,我默默祝福这条自动线早日回来,工厂早日沸腾起来。

突然回首望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工厂,其实无论怎样,它是最美的最值得尊敬缅怀,就像养育我们的父母,他们曾经给了我们海一般的胸囊,包容和养育了我们,如今他们老了,静默成为他们无奈的风景,我把眼泪隐藏到了心间,把深深地眷恋埋藏在心间……

我知道时光不老,而我们的脚步从来也都不肯停留,无论它的兴衰,它们都曾经是中国一五建设的骄傲,工人阶级的骄傲,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骄傲。那奔驰在广袤田野的东方红铁牛,那叱咤风云的铸钢铸铁,那威风八面的锻造,我眼角终于忍不住一次次的湿润,一次次哽咽,我们今生后世都不会忘记和它们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把忠诚,热情,爱我中华永远刻录,融化,浇筑在这个钢铁之城。

我们一行在斑驳的树荫下,往回走,一路上,我看到了曾经无数次进出的那块道牙,那块停放自行车的铁杆栅栏,那值班员小刘提及的自动线像一针强心剂,给我们回去的路上,平添了力量……他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和希望,正午的朝阳,映照在红色的办公楼,我和它们依依告别……

我相信这块和共和国一起成长并繁荣过的土地,它有足够的底气,庄严的使命,它不会荒芜……

而中国(洛阳)一拖,即使你倒下了,你依旧是中华人共和国曾经的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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