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婴

拍着肚子跟小孩儿说着话,逛着知乎。看到一个叫“有哪些你只能匿名说出来的秘密?”的话题。秘密总是引人入胜的,我点进去了。确信,这个话题是个闹市,里边上演着人间百态。

排在第一位的答案,竟是一个关于弃婴的故事。答主跟同伴还在念初中时,一次偶然的玩耍,捡到了一个婴儿。小婴儿明显是刚刚出生,脐带都还没被处理干净,被卫生纸简单的包裹着,丢在了桥底下。俩小大人也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不知所以然。但眼睁睁看到小家伙像一只疲惫的小耗子,费劲的抿着小嘴。原来还活着。在确认了片刻后,俩人便决定救下这个孩子。衣服一裹,跑到街道,联系警察后把婴孩交出去了,后续的事就没了任何消息。当然,后边的故事是圆满的。两位初中生也必定是功德无量的好人。

故事很长,也很感人。被救下的孩子一定是有福报的孩子,最终获得了幸福。我这么说心底也是痛的,毕竟被抛弃被放弃,是小生命见到这个复杂世界,要去面对的第一件事。也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等待命运的安排:或生或死。

我想起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也遇到类似的事。因为是山区,所以上学的途中总是跟山结缘。其中有一段路是在半山腰,路面从山腰切开,上部分是密密麻麻的竹林,中间腰部是修建好的水泥路,路的另外一侧也是下半部,是一个斜坡,杂草丛生,乱石堆砌。经常发大水的原因,我们常常站在半山腰看奔涌过来的洪水,还有被冲到河里的家具、电器甚至有一次,还看到一头活猪。这个地方是玩伴常常疯跑的游乐场所,小时候胆子也是大,现在想想,那样的地方简直太危险。一个不小心,脚打滑的话,就会顺势滚下山,被投到河里去。

有一次,我也跟着他们跑到这里来寻宝。他们总是在这里捡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基本都是发大水时,从上游冲下来的。我们嘻嘻哈哈的小心翼翼的站稳自己的位置,用小木棍东戳戳西戳戳。这时候,突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鼓鼓的白色的东西,卡在石头缝里。我们往前一看,盯了半天,然后彼此确认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小婴儿。我们没有尖叫,因为是小孩儿。但是我们发现,他已经死了,只有一小块破布搭在身子上。还能看到胖嘟嘟的小脸。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有同伴鬼叫着说有鬼,大家都吓得跑开了。

回到家后,我跟大人头头是道的描述了这个事。可能因为提到了死去的婴儿,所以忽略了我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的事,免了一顿揍。妈说,这个地方叫白家坟,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不对劲,尤其回忆山的上半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竹林,一到傍晚,太阳下山,风从林间过,发出细细沙沙的声音,现在想起来,一丝美感都没有,只有害怕。这个下半坡,是很多人丢弃和埋葬婴儿的地方。那时候问大人,为什么要丢小孩,还那么小。妈就打岔说“被人不丢,我们怎么能把你捡回来呢?”我气鼓鼓的问,原来我不是你们的孩子。他们只负责哈哈大笑,毕竟常问大人我是从哪里来的,大人都说是捡来的。

年纪尚小时,感受不太了那么多的人情和事态。可心里隐隐的想起那个画面,还是心痛。这些人究竟是如何下得去这个狠手。像我妈说的诸多原因一样,是,很多人生了养不起,有些生下来病了看不起病,有重男轻女的狠心老人作的妖......可无论如何,难道没有其他方式去安置这些可怜的小生命,一定要让他被丢弃在潮湿肮脏的泥土里石头逢里,任凭他如何哭喊都无用。即便是小婴孩,他也懂得温度的啊。可就这么被丢弃在这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方。万恶的人啊,无论什么原因,这样丢弃他的人,都是万恶的。

他们是生而不平等的人,第一眼见到的世界就是万恶的。

后来,上初中时。跟发小和他的父母在赶集,我们俩在路边玩,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跑向我们,“小妹妹,你们帮我个忙。我着急去上个厕所,帮我抱一下孩子,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回来这里找你们。”发小接过孩子,我们俩还没来得及捋清楚她说了什么,就看见她消失在眼前。我俩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耽误我们玩,但丝毫没有察觉,这是一个骗局。

我们等了十几分钟,没见她回来。心里有些发慌,上一个厕所能上那么久?于是我们认真打量这个婴儿,包裹的很好,干干净净的。我们觉得找大人处理这个小孩。大人接过孩子,大人毕竟是大人,抱过孩子后“欧欧~”的哄了一番,孩子被逗笑。大人突然察觉不对劲,因为看到孩子身上有纸条,我隐约记得大概写着收留这样的话,还有出生日期。

啊~我们大人小孩几个都愣住了,这个怎么办啊?我们手里抱着的,可不是什么大西瓜大棉被,这是一个肉嘟嘟的孩子,被亲人丢弃了的孩子。大人几个商量了一下,给警察,还是给村里没有生育能力的家庭。他们想了想,决定带回村子去。交给了一对夫妻,他们是很好的人,只是一直没法生育。看到这个孩子,他们也非常开心,愿意养下她。

村子里也有默契,再恶的人,也从来没对这个孩子说出她的身世。这一家子过着慢慢的日子,女孩渐渐的长大,从那么一个小不点,到现在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个默契一直没被打破。

这个孩子,虽然可怜,可一直不戳破真相,结局就是美好的,终究是被善待了。

弃婴,当了妈妈之后,看到这两个字时,我好像被丢进一个巨大的白色浓烟笼罩的陌生地界,到处都是婴孩的哭声,但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我非常害怕去想象这种事情。外婆说,饥饿年代,这样的事到处都在发生。家里孩子本来就多,再多一个就很难糊口了。被放到谁家门口的,父母也是走投无路了,送走才有活路;被丢弃在路边的,也有父母远远的在望着,有没有被人领走,如果实在没人领走,便又抱回去;有生下来是女孩,直接被“处理”掉的......听我妈说起,一个恶老太婆曾经劝一个刚产下女婴的妇女“捂死吧,再生个。”当然,她老了之后不得善果,恶有恶报。但,常常挂在老人嘴边的一句话:活下来的都是命,活不下来的也都是命。

命。

外婆常说“饿的时候”的故事,尤其农村地区,人们千方百计先忙着活,先活下来再说。怎么活的好一些,总是无从知晓,于是便走投无路。走投无路的人,总是要心狠一些,硬一些。像孩子这样的事,家家户户都有5个以上的孩子,死去一个两个是常事。忙想着活着的事,就没工夫管心上的事。

到后来日子稍微好过了,听到比较多的是“送出去的女孩”,弃婴倒是少听到一些。长大后,离开家去了远方读书。这些声音从此就匿了。

时代的风一次次的吹进大山,日子逐渐变得好起来,人也从蒙蔽状态慢慢醒悟过来。

过去老人常说“这就是命”,后来都说“读书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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