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练习日
飞机在对流层中盘旋无数次之后,终于降落了,我小心地把呕吐袋封好口,用矿泉水漱了漱口。
“你都吐成这样了,确认还能吃火锅?”
我摆了摆手,“当然。”
还未下飞机,我的心就已经飞到某重庆麻辣火锅店的餐桌上了。一想起那铺满锅面的油汪汪的干红辣椒,我就垂涎三尺。
火锅于我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不知有没有某篇文章或某个电影片段,里面对某种食物的描写,令你难以忘怀?我有。小时候看过一篇儿童文学,叫《三个铜板豆腐》,是任大星的作品。可能是初读时尚且年幼,对文章中传达的情感似懂非懂,却牢牢记住了文中只言片语对豆腐的描写。从此每每吃到豆腐,都不由得回忆起这篇文章,便更觉美味。
“…… 便挑起整块的豆腐,大胆地放进了嘴里。才一嚼动,我舌尖立即遇上了一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鲜美的滋味,把我本来已经相当旺盛的食欲,引得又增添了七八分。虽说由于豆腐是整块的,热气不曾散发,烫得我喉咙头也火辣辣地发痛,但我一下子就感觉到它是我曾经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成芥菜蒸豆板是最好吃的东西;这一下,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成芥菜蒸豆板更好吃的东西!”
然而,作为一个对美食有追求的人,谈起我最爱的一种食物,那必须是有灵魂的,是复合的,是能对贪心吃货各式味蕾的极大满足的。豆腐虽味美,却始终略显寡淡,无法做到百吃不厌。火锅便不同了。火锅是我心中的“三个铜板豆腐”,却又是高于“三个铜板豆腐”的存在。
火锅,可清淡可重口,刚柔并济,包罗万象。各式生鲜食材装在小盘里,码上一桌子,就创造了各种可能性。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大一样,却总能在火锅里找到自己的偏好。吃不了辣的人,可以在清汤锅里找到自己的快乐,无辣不欢的人,吸着鼻涕也要一口一口地把热辣美味征服。有时汤底过辣,吃得嘴唇微肿,舌头麻木,甚至红晕爬上了鼻头和脸颊,也不能心甘情愿地歇筷。于我们中国人而言,吃,可不单单是为了果腹,更是一种对精神文明的追求,否则我们怎能自称是餐桌上的国家呢。
火锅不讲究地点,不讲究形式,甚至不讲究同食的人数多寡。
虽然馆子里的火锅更为精致,但我更享受在家吃火锅的氛围。三五好友,一边涮一边闲扯,插科打挥,百无禁忌,是纽约漫长冬日里最治愈的存在了。火锅,是最丰盛亦是难度最低的饕餮。大家一起忙活,有的切菜,有的煮底料,有的斟酒。一小会儿的功夫,食材便能摆满一桌。吃完火锅,端走,简单擦擦桌子上的油星儿,上个甜品,喧闹继续,没有了锅里升腾的蒸汽,整个屋子却依然热气腾腾。
我偏爱重口的重庆火锅,同时也惦记清淡的各种特色火锅。在我心中,朴素又实惠的潮汕牛肉火锅,食材鲜活程度决定一切的海鲜蒸汽锅,还有清甜养胃、充满南国风情的椰子鸡火锅,在火锅届难分伯仲。成年人不做选择,我全都爱了。
通常人越多,可以尝到的菜式就越丰富,均摊下来每个人的花销反而更小。七八双筷子一起涮涮,便是最暖和的人间烟火气。好些食材都不耐久烹,于是总有人非常负责地认真盯着。虾滑煮好便快速用漏勺打捞起,见者有份。鸭肠和牛百叶因为块头较小,只能各顾各的了。午餐肉、鸭血和脑花一类,仿佛从丢进去的一刻就时刻被人惦记,却偏偏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也有喜欢吃蔬菜的。大白菜叶整片丢进清汤锅,喜欢爽脆口感的朋友先捞了吃,隔壁偏爱软烂口感的小姐妹在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有时候大家各自忙碌,凑不到一块,我便和王同学两个人在家吃火锅。话痨的我俩似乎在吃火锅的时候心照不宣地失去了倾诉欲,都将嘴巴留给食物了。奇怪的是,这样也不觉得冷清。可能火锅本身,就是一种热闹的食物,能轻而易举地填满整个屋子。
写到这里,不禁有点失落——已经好久没有外食了,已经好久没吃火锅了,已经好久没见我的朋友们了。一种对热气腾腾的火锅的渴望,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