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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未卜先知 医馆一日
一边吃饭，白老板一边说道：“有个病人，大肠癌，我劝他家人，不要去化疗，我能治好。结果不听，硬要拉走。你们吃了饭，和我去拦人。”
这番话令我极为震惊。我从没听说过，对于癌症，除了西医的放化疗还有别的办法。更没听说过，中医还可以治疗癌症！好歹我也是略略读过点儿书的人，算略略有点儿常识，，电视上报纸上网络弹窗上那些包治各种癌和肿瘤的广告不用问就知道假到他姥姥家去，所以，你和我说癌症可以治？
也许是我难以置信的表情激怒了他，白老板骂道：“阳明无死症！一个大柴胡汤加减配合针灸就可以摆平的事，为什么要送掉一条人命！快点吃！”
正说着，白老板的电话响了。
“喂，什么……送去了……他妈的！”白老板几乎是震怒起来，险些儿扔了手机。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喃喃自语：“以科学的名义愚昧，以科学的名义愚昧啊！”小老板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吃着饭，明显淑女了许多。我心中极为震动，也极为困惑：“难道，他真的可以？”
“哈哈……你果然还是那么冲动。”门口一个穿灰布长衫的瘦高个以闲散的步态踱了进来，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坐了下来。我很诧异，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长衫？小老板忙放下筷子，起身说道：“张老师来了，我来泡茶。”
“不用不用。”那张老师嘿嘿笑道，“我自己能泡。”他一边动手烧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占了一卦，说是火盛刑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又在发火了。我老早就和你说过，生死有命。你说你一个凡人，和阎王爷较什么劲？搞得自己像个救世主一样。知道的，说你济世救民菩萨心肠；不知道的，说你妖言惑众谋财害命！什么癌症可以治？你有论文？你有普遍药方？你有双盲数据？你有国际认证？诺贝尔奖怎么不是你的？”他语气更慢了，倒像是苦口婆心：“你就一中医骗子！只有我这种神棍才是你的知音。来来来，喝一杯，上好的铁观音，入口甘冽，回味无穷啊！特地带过来给你浇浇火。”
白老板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大肠癌不能治，你怎么还没死？”也过来坐下了。
“哈哈……”张老师摇摇头，淡淡说道，“我一个走江湖算命的，谁信我的话。要不是当年我占卜到命中贵人在此，你能有机会救我一命？”此时，他似乎看到了我，说道：“哟，这位是……果然来了……老朋友，别动别动，看着我，对对，看着我……”
我一脸茫然，只能不知所以地看着他。
“双目明澈，喜怒常形于色；鼻梁中正，忠厚轻信于人；双颧少肉，福薄难荫至亲；年近不惑，原来一事无成。”他不屑地指了我一下，对白老板说道：“长成废柴了，扔了吧！”
他说是我老朋友，我自料并不认识他，不过我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人到中年，背井离乡，身无分文不说，至今连女人的手也没摸过一次——我妈除外！这个人生，我突然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谁敢比我惨！”
白老板沉默了片刻，说道：“小高，你晚上去张老师那里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回来上班。”我一愣，尴尬地看着张老师，张老师笑道：“不用客气。刚和你开玩笑的。对了，你的货也该到了，只要你不介意我地方小就行！”
我的货？我初来乍到，能有什么货？
我问张老师，我们以前是否见过面，他呵呵一笑，说他见过我，我却不曾见过他。看着他故弄玄虚的样子，我并不生气，据他自己说是算命卜卦的，那我也能理解了。
张老师的住所离这里并不远，拐过两条街就是。一间单身公寓，顶多四十平米，里头有一张旧床垫，被子枕头也俱是旧的，门边有一张桌子，披着张略略发黑的黄布，上头写着“抽签卜卦”，桌上一个签筒，大气古朴，还有一本边角发黄的书——《文王金钱卦解》。
张老师笑道：“你的床一会儿就来。”正说着，门外有人叫：“高先生，你要的新床垫来了。高先生。”
“叫你呢！”张老师的话令我诧异不已，但我很快打消了疑虑：“一定是白老板告诉他的，然后他今天提前准备。真是周到。”
到了门外，签收订单时，我故意问快递员：“能帮我查下物流吗？”——我想看看到底哪家快递速度这么牛。那哥们态度挺好，马上打开手机，其结果却让我惊得几乎掉了下巴——三天前张老师下的订单，两百块，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货到付款！但，我是昨天才认识的白老板！
我心中惊疑不已，虽不敢百分百相信张老师能未卜先知，却不禁愈加恭敬起来。
我付了钱。床垫也搬了进来。张老师从房间角落里搬出一只纸箱，里头是崭新的被子枕头。听他说道：“床垫你自己买的，这被子枕头，也是新的，本来……唉，就送给你吧。”
他似乎话中有话，但我也不好多问，心中既惊且佩，更多的则是感激。“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麻烦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不客气，过些日子我进去的时候，有些事还要你帮忙。”张老师淡淡一笑，说道：“天不早了，去洗个澡，睡吧！”
我不知道他说的“进去”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现在不能睡，我要读书——伤寒论。谁让咱从小就好学呢？
但，我马上发现了致命问题，那就是记忆力真的大不如以前了。想当年，一篇《滕王阁序》，不是哥吹牛，两天，滚瓜烂熟。当时功课多，每科都有很多背诵的东西，这个“两天”的意思，上过学的人都应该知道。然而现在，却是“翻书马冬梅，合书孙红雷”。更糟糕的是，一动脑就想睡！
难道，我真的老了？唉，能不老吗？快四十了。古人三十自称老夫，哥现在，该自称“叔”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是被手机声吵醒的。“喂，高兴，你是猪吗？醒了没？”哎呀呀，小老板的声音，她居然有我的号码，这辈子第一次接到女孩子电话啊！我心中激动难掩，正想说点有水平的话彰显一下个人气质与文学素养，小老板吼了起来：“还不快点过来上班，客人都踩破门槛了！”
我忙跳了起来，张老师还趴着呼呼震天响，我不能打扰他。小心翼翼出了门，
火速跑向老白中医馆。
门口已经等了很多人了，白老板坐在一边给人把脉看病，小老板抓药，而我的工作台前，已经有好几个人等着结账了。
“来了来了。”我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噼噼啪啪，一阵操作猛如虎。没多久，就坐着等下一份药方子结账了。白老板朝我招了下手，我便起身到他旁边。
“你怎么了？”白老板问一个病人，“问你呢，”他大声了点。
“问我啊，哦，有时候吧，觉得冷，有时候吧，又觉得热。看东西老眩晕。”这是个五十几岁的老人。
“还有吗？”
“你说啥？”
“往来寒热，目眩耳聋。可以了。”白老板说着，提笔写方子：“柴胡15克，半夏6克，人参6克，炙甘草6克，黄芩6克，大枣4枚。加生姜三片。”说道：“生姜自己家有吧？我给你写了，自己去放，先吃吃看。下一个。”
“大夫，我肚子疼。”是个胖女人。“躺下来，这台子上。”白老板指挥那女人躺下来，曲起双腿，而后按她胃部。
“疼，轻点。”那女人皱着眉头说道，“大夫，医院做了胃镜，说是胆汁反流性胃炎……”
“不做胃镜也是这个病。厚朴24克，半夏12克，炙甘草9克，人参3克，生姜15克。吃三贴看看。”
“大夫，生姜这么多，会不会太辣了？”
“药啊，不是菜，还要可口是吧？要不要再来一瓶啤酒啊？下一个！”
“大夫，我来那个……总是疼，有时疼到几乎晕倒……”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哭丧着脸求救。我看她超短的一件小牛仔裤，修长的腿，玲珑的身材令人喷血，不敢多看，眼光一瞥，发现小老板朝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只觉得脸上发热。
“坐下，伸手。”白老板给把了脉，说道，“经事疼痛总为寒。天气炎热时你吃冰冷之物太多，天冷之时又不注意小腹和下半身保暖，再说，你看看你，面黄肌瘦，弱不禁风，这是长期节食造成的，再这样下去，别说痛经，连经都停了！你若能听我的话，就不要再吃生冰冻冷饮。一日三餐，热饭热菜吃饱。现在天气渐渐入秋，你一定要注意双腿保暖。穿厚一点。然后，再配合艾灸，关元穴，三阴交，地机穴。小荷。”
“诶！”小老板应了一声。原来小老板名字叫白小荷啊！挺美的一个名字，就是性格和名字有点不搭调。
“你带她去后面，告诉她怎么艾灸，让她回家自己鼓捣去。”
“好的，跟我来吧。”那女孩跟着小老板进去了。
今天这一阵忙，直到下午一点多，才随便煮点稀粥吃了。小老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骂我早上来得迟了：“以后记得，每逢周末，都要早点来。因为很多人不用上班，可以来看病。”
“今天周末了吗？”我看看手机，呵，还真是，周日。唉，才几天没教书，这么快就没时间观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