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华国长公主元禾与新科状元景荣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却不成想被我这个刁蛮任性之人抢占了状元夫人之位。
世人皆知我爹是朝中宰相,三朝元老。年轻时手腕强硬,排除万难稳固幼帝元齐帝位,却不料皇帝如今对我爹多番试探。
世人皆知我乃京城唯一一个异性公主,母亲怀我时正值朝纲不稳,母亲羊水破时乱军包围宰相府,母亲孤立无援时拼尽全力将我生下,与此同时,父亲也耗尽心力使得新帝得以继位。是此,新帝特封我为建朝以来第一位异姓公主—新沂公主,之后更是被父亲母亲捧在手中,被哥哥细心保护长大。如此备受宠爱的我,也逐渐成了一个骄傲刁蛮的性格。
齐治十五年开春。正值春花烂漫,院中桃花也争相盛开。我独爱看花赏花与拾花,做成花束放于母亲房内,制成糕点收集桃花露食用均可,这也是爱好热闹的我唯一静下心来做的事情,也是母亲觉得我唯一有大家闺秀气质的一点。
那一天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那时我正在桃花树下收集树上新盛开的桃花,朵朵含露,甚是可爱娇俏。越是上层的桃花越是鲜艳靓丽,我垫脚去采摘它们,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够到啦。
没想到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它折了下来,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血管微张。我顺着那手转身看去,抬眼恍惚了一下,春日阳光刺眼极了,只看见男人的轮廓。我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聚焦瞳孔看向来人,我瞬间呼吸紧闭,心脏狂跳不止。
我从未看过这样清秀的人儿,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唇紧闭带着些许颜色,但又略显苍白,给人的感觉如山间一冽清泉,清新俊逸。对向男子的眼睛,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瞬间有些懊恼,怎么就这么经不起考验。
来人对我作揖,说到:“在下景荣,唐突了姑娘”。声音低沉又字字清晰,甚是好听,我却只注意到了其他地方,这人穿着得体,但又略微寒酸了,未曾在府上看见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后院呢?他可能是看见我表情疑惑,本想接着说。
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新沂不可无礼,此人乃吾友”。听完哥哥的话,未等我思索一番,哥哥就到了眼前,哥哥对着那人介绍:“这就是我妹新沂,你和我一般大,新沂也得叫你一声哥哥”。
只听那人说:“原来是新沂公主,百闻不如一见”。
我对着他回礼,说到:“景荣哥哥”。
之后哥哥又问起我的学业,我挠了挠脑袋,插科打诨的说到:“哥哥今日还有客人,母亲也还在等我的桃花,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可能是有外人在,我哥也未多说就让我走了,我走到几米外,便听我哥抱歉到:“我这妹妹在外人面前向来如此,景兄,莫要见怪,却也比平常女子多了几分蛮横无理,可能是我们过于宠爱她所致吧”。
我立着耳朵听景荣说话,没想到他只是笑了一下便未再说什么了。我突然有些烦哥哥,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做什么,等一下我定要去找母亲告状。
后来他也来过几次家里,我与他不曾再见过面,只听父亲和哥哥吃饭时说起他已是会元,只待明年殿试,最有望成为明年的新科状元。为何对这事这么清楚呢,因为一向主张食不言寝不语的爹爹居然在吃饭时问起了景荣。之后我便忘记有这么个人,照样吃喝玩乐,唯独不爱念书。
与他第二次见面是在端午节那天,哥哥知晓我爱热闹,便和爹娘提议带我去看赛龙舟,爹娘本不同意,最后耐不过我软磨硬泡,早上母亲给我们带好她花费半个月时间做好的香包以及长命缕。
我向母亲撒娇:“我们又不是小孩,怎的还带长命缕呢?”母亲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到:“你们在娘亲眼中一直都是小孩,哪有长大的一天”。
我护着我的发髻不让母亲弄乱了,对着哥哥说:“宁谨,你好了吗?怎么那么磨磨唧唧的呢?”
母亲又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怎能这般没有规矩,得叫哥哥。”我抱着头连说好好好。
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我们终于出门了。街上人来人往,比平常热闹百倍,我心情激动不已,左逛逛右看看,我的贴身丫环小鱼也比在府中活泼开朗多了。
哥哥跟在我们后面叫唤着,我与小鱼却满不在乎。只管往前走,看看这家的狐狸面具,试试那家的玉簪子,再尝尝别家的鲜花糕点。哥哥便在后头跟着付钱。
忽然看见前边围着一堆人,应该是杂耍的,赶紧让小鱼开道挤进去。没想到却看见一熟人,也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
我刚挤进去,被围观那人便与我来了个对视,这真是不凑巧阿。看着那如山间清泉一般清冽的眼睛不知所措,顿时有种幸灾乐祸,毕竟上次见面我也是这般无措。
“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吗?摊贩要税金,一个摊位一个月一百文”。那人对面穿着官差服的人大声嚷着。
我看向他们二人,那如山间清泉一般的人脚下满地都是字画,瞬间了然于心。
“可我已经去税务局交了,怎的还要交?”那人声音低沉却又清晰传来一句话。
官差似被他这句话惹怒了,恶狠狠放出话来:“怎的不用交,交了税金,可你没交保护费,不交钱谁保护你,我们官差是那么清闲的吗?”
那人抿抿嘴刚想开口说话,我却先开了口:“这位官爷好大的面子,官家出钱让你干活,还得从百姓这再拿一趟钱 ,不知官家可知道你这事。”
我边说话边吵朝他们缓缓走去,恰恰定在那人身旁。
那个官差朝我瞪眼,眼神似是要将我凌迟。他愤愤的说:“哪里来的小女子,竟敢冒犯本大爷,来人带回大牢。”
我冷笑:“官爷好大的官威呀,讲不赢小女子便要将我带回大牢,官爷你可知在这京城还有天子呀,怎能让你这目无王法之人随意草菅人命,擅自做主。若想收着费,便去带着税务局的文书来。”
“好好好,你这女子好抢风头,我便带你回府衙好生伺候,让你看看我们是如何执法。”那官差气急了,语无伦次的说。
那官差周边的小喽啰气冲冲的往我们这边走,身旁那人在我耳边私语:“恕在下唐突了。”
我还在疑惑,那人便扯着我的手将我带向他身后,我看着他的喉结在上下移动 ,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我的事与这位姑娘无关,求官爷放过这位姑娘,况且官爷您惹不起这位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用力想挣脱他的手却奈何力气没有他大。我抬眼看向那官差,只见那官差上下打量着我。
一会功夫过去,看着我这一身的穿着,自是明白我身份不低,他放低声音说:“哼,本就是你的错,这小女子……”这官差停顿一下,仿佛感觉不对,重新说:“这姑娘也是好意,若姑娘向本大爷道歉,我便原谅你们,你们把钱交上来,我就当无事发生。”
小鱼在旁边按捺不住:“你可知我们姑娘可是谁,向你道歉,你也配?”
那官差似被这句话惹怒了,直接喊人来抓我们,我本想将我的底牌亮出,恰好救星来了。
“官爷好大的胆子,竟敢抓我们宁家的姑娘”。宁谨那威严且带震慑力的声音响起。
从来没有如此惦记着他这个人,以及他的声音。宁谨对我向来都是宠溺的,这般威严带有震慑的一幕我只看见过一次,便是我与娘亲去军中给他送糕点。那时我才发现我的哥哥已经长大了,可以带兵打仗了。
回想期间,那人已经松开了我的手。
那官差以为又是有人打断他,刚想发作,哥哥话一说完,官差的脸色便由红转青最后转白,站着一动也不动了。旁边的小喽啰摇了一下他,说:“大哥,京城宁家就只有那位大人家一家姓宁,那这位姑娘难道是那位公主?”
哥哥的声音又传来:“不然官爷以为还有哪个宁家呢?”
只见那官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哥哥下跪:“宁少将军饶命,都怪奴才眼拙不识公主,奴才自愿领罚。只求少将军和公主留小的一命,奴才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去死呀。”
那官差边说边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我看着脸就疼,但还是觉得这人不能轻易放过,留了他的命,如此目无王法,草菅人命之人,只怕会要更多人的命。
我看向哥哥,哥哥此时也正看着我,像是在问我该如何解决这人。我下定决心:“官爷刚刚可是说以下犯上是要收入大牢,可这倒也不必,不然到时候满城都是说我们宁府仗势欺人。”
那官差喜上眉梢,连忙开口:“多谢公主不杀之恩,奴才定谨遵教诲,以后重新做人,奴才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我看着他这般模样,哂笑一声:“慢着,我还未说完,我不追究你的罪责,可没说你无罪,天子脚下,你这官差狐假虎威,私自收取贿赂,目无天子王法,哥哥,这是不是该收押大理寺?”
说完,我抬眼看向哥哥,哥哥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揶揄,我怒瞪他一眼,这般时候竟然取笑我。
哥哥转眼间变回那副严肃样子:“来人,收押大理寺,好好查查到底收了多少贿赂,还有,他若是逃跑为你们是问。”
那官差跪地求饶,眼泪鼻涕一起流,连连向哥哥磕头认错。
哥哥抬眼扫了那些小喽啰一圈,那些小喽啰双腿颤抖着,俯首答应,连忙告退。
我看着那些人押着那名官差离去,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抬眸看向眼前人,谁知他已经盯了我许久,我在想难道是我的做法太恶毒了吗?
我在心中想着的话却不成想说出了口。
那人嘴角上扬:“公主的做法极对,这种人不值得可怜。多谢公主救草民于危难之间。”
我被夸的有些脸红:“不碍事的,哥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景荣哥哥不用客气。”
哥哥走向我们,对我又开始了念叨,我一脸生无可恋。
景荣看着我笑了笑,随即问我哥,我们出来是做什么。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去,忽略了我,我却乐在其中。在景荣的字画摊上左翻翻右看看。
一副桃下美人图撞入我眼中,桃花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树下美人身姿婀娜。这幅画惊艳到我了,有些许熟悉,好似那里见过,却记不起来,我想应该是我桃花见多了吧。画旁还提了两句诗:“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软驻年华。”此情此景此诗,妙哉妙哉。
我拿起这画对景荣说我要买下,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眸中带水,我好似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甘甜的山泉清香,许久之后他说了句:“公主若要,景荣便送给公主吧。”
我摇了摇头,爹爹从小便教导为官者要清廉,我们身为子女的也应该约束自己,不要给爹爹以及家族蒙羞。
“你这字画本就是买卖,我想买却不是拿人情。”
最后景荣还是不肯收钱,没办法,我们还有事只好先走一步,哥哥给他作揖告辞,我顺势将我的流苏玉佩塞入他怀中,之后便拉着哥哥以及小鱼赶紧跑,一物换一物。徒留景荣一人在后面追着喊留步,这人可真没有意思呀。
跑到了河边,我们三人才缓缓停下脚步。我给哥哥看这幅桃下美人图,哥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开口却与我聊起了景荣:“景荣这人真如父亲所说,不结党派、为人正直。新沂,你觉得他如何?”
我听见了也点头,毕竟一个最有可能成为状元的人,朝廷中人巴结联络还来不及,怎会让他来摆摊卖字画。
我收起字画交于小鱼,接着哥哥的话说:“未来肯定是个好官。”
哥哥又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最后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恶狠狠的盯着他,看着他颤颤的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