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叶谨安,随母姓,体弱多病的我,是这个家族的长子。
我的父亲,是这个家族的一家之主,他宠极了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记忆中,唯一敢与父亲亲昵的女人,是连裔的母亲。我唤她叶姨。
连裔只比我小了一个月,而正是这一月之差,成就了我和他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和更改的差别待遇。
我是父亲和这个家族里最令人心疼的孩子,因为我生来便病魔缠身,所以从小就受尽无上的尊敬和极尽所能的宠爱。因为我是长子,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
而连裔,从小父亲便对他十分苛刻,甚至吝啬于给他一个笑容。
由叶姨亲自负责锻炼他的身体,强化他的意志,因为完不成任务而挨的鞭子和惩罚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从童年,少年,青年,直到他拥有可以接管这个家族企业的能力和势力为止。
连裔他,从小便被培养为这个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因为他是父亲最小的孩子,这是他的命运。
小时候,我并不快乐。
自我记事以来,笼罩着死亡阴影的药物气息伴我如影随形,终日里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的禁困使我愈渐沉默寡言。
在这个犹如坟墓般寂静的家族里,能够与我聊天的,也只有父亲、叶姨和连裔三个人而已。
父亲和叶姨经常不在家,唯一能与我无拘无束聊天的人,就只剩下连裔了。
虽然我和连裔并非一母同胞,虽然他每次体能训练后的汗臭味总是很难闻,虽然他每次都会很大声地笑话我像个女孩子一样金贵,但我是不会嫌弃他的。
从他第一次懵懵懂懂叫我哥哥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定了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弟弟,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他的。
连裔小时候,亦是个可爱的孩子,本性良善,活泼开朗。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没有也许。
【二】
十五岁那年,父亲在黑道上的仇家下了血本雇佣一整个杀手团,意欲刺杀身为长子的我——叶谨安。
一整个杀手团,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力量。
那夜大火来势汹汹,天衣无缝的计划,里应外合的背叛,整整一夜,枪林弹雨从不曾停歇。然而我心中却在隐隐的兴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因为身体上的限制和父亲一直以来所采取的保护措施,我曾一度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而身为一个普通的人,人之常情,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渴望自由的欲望呢?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欲望——一定,一定要逃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有一瞬间!
可是,这一瞬间的自由,却令我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叶姨为我而死,我则因重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卧床数月有余。
半年后,我醒来,失忆,遇见身为我贴身保镖的尚羽。
尚羽是我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他温和地笑着,对我说:“少爷,您醒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尚羽他比父亲,叶姨,甚至比连裔还要重要。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直面死亡的刹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向他伸出的援手,为了存活,哪怕是将那只手一起拖进地狱的深渊里。
我已经是被死神记录在命运册上的人了,我怎能再允许唯一的救命稻草也离我而去?
出院后,尚羽陪我回到了那个如今令我极其陌生的家,而我对他的依赖,简直到了一种寸步不离的地步。
然而尚羽永远都微笑着,答应我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和命令。
印象中,我所发出的命令,尚羽都完美无缺地完成了。只有一次,因为连裔的出现,我打了他。
【三】
年少的悸动是无法遏制的,为了不使这种感情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开始拒绝尚羽为我穿衣梳洗,不再让他睡在我的床上,甚至不愿和他发生肢体上的接触。
他为此感到困惑,在一天早晨跪在我的床边,虔诚地请求我的原谅。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他清隽的容颜却一言不发。
他与我对视,那双黑色的眼睛很美丽,温柔中散发出一种干净而清澈的邪气,令我的心脏再一次狂跳不已。
无奈,我只好让他起来。随后,我便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笑意。
在他为我穿鞋的时候,我捧起他的脸庞,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没有拒绝。他掌握了主动权,将我轻轻推倒在床被上,细致而柔软地吻了过来。
情欲即将攻占整个大脑之时,我猛然听见门外不可置信的呼叫:“哥?!”
我愣住了,而尚羽早在连裔推开门时便为我裹好了被子,即便是此刻,他也不见丝毫慌乱,温和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理智和谦卑,依旧那么,平静得不近人情。
“二少爷,可以请您先回避吗?少爷现在不方便见人……”
“啪!”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我隐忍着怒火喝斥:“出去!”
尚羽侧着头,额前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这一次,他依旧没有任何怨言地执行了我的命令。
门外,连裔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揉揉眉心,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那么狰狞,“小裔。”
自我失忆后,我和连裔,已经有将近四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面。曾经的少年已经长高了,褪去青涩,线条硬朗的轮廓愈发像极了父亲。
他错开我的目光,只开口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便关上门离去。
【四】
深夜里,我抱着尚羽,难过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还疼吗?”
“少爷别哭,我不疼。”
“叫我的名字。”
“谨安,谨安。”
“阿羽,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了。我喜欢你,心仪你,可我又不甘心只是如此,所以,我也自私地想得到你的回应。”我直视他的眼睛,“阿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微微而笑,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明亮的瞳孔中映出了我此时的模样,“少爷,我永远不会背叛您,请您放心。”
“谢谢你,阿羽。”我破涕而笑。
第二天,我告诉父亲我已经恢复记忆。父亲为此很开心,几天后,他在家里特意举办了一场庆祝我二十岁生日的宴会。
在那场宴会上,我遇见了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宋澜。
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高调宣态令我猝不及防,但是为了家族颜面,我只好保持沉默。
事后,我质问父亲为何如此武断,为何从来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父亲令连裔退下,语重心长道:“你若想与连裔争夺家业,联姻,是最快收服势力的方法。”
我心中骇然,不由得后退一步,“原来您知道!”
父亲面容祥和,不动如山,“你是那个人的儿子,失忆便也罢了,可若恢复记忆,在你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你会甘心吗?”
“所以,你们就从小灌我汤药,营造出一种我体弱多病的假象?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没有遇见尚羽,你们还打算欺瞒我一辈子吗?就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儿子?!”
叶姨临终前,告诉了我被隐瞒的真相,原来,我从来没有得过病,我的身体一直都是健康的,就连我真正的父亲,也另有其人。
“你应该庆幸,尚羽是他为你留下的最完美的一张保命符。”
我闭上眼睛,竭力控制住自己正在颤抖的声音,“可是父亲啊,那个人,不也是您的兄弟么?”
父亲闻言笑了出来,“兄弟?哈哈,谨安,你太天真了,我从来没有拿他当过兄弟。他太骄傲,不愿妥协,我也不忍心亲手折了他的翅膀,最后只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甚至,我为此后悔了二十年。如果当初,我能再狠心一点就好了。”
太静了,古老的时钟仍在不疾不徐地行走着,我仿佛听见了不知名的水滴落在空气中的声音,那是一种自骨缝里散发出来的凉意,我试图使自己从这种愈渐下落的过程中脱身而出。
许久之后,我睁开眼睛,问父亲:“您想要什么?”
“我要你坐上连家家主的位置。”
“为什么?明明连裔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要帮我?”
“谨安,你要知道,坐上这个位置,从来不是一种恩赐。”
“……我明白了,父亲。”
【五】
最终,我答应了这场政治联姻。
对于连裔,因为叶姨的死,我一直心怀愧疚。连裔这些年刻意疏远我,似乎也无可厚非。
如果他知道,我不但一出生便抢去了原本属于他的父爱,现在还要去抢他的未婚妻和家主的位置,如果他知道,他会不会恨我呢?
恨我这个做哥哥的,却完全没有尽到一点兄长的义务?
不过这个问题,我想我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楼月渡以父亲朋友的身份来到家里小住,他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男人,亦是我十五岁之前的主治医师。
十五岁之前的那段记忆仍令我抵触甚深,很显然,我并不喜欢这个男人。
“听说少爷恢复记忆了,不如我来考考少爷,我是谁?”这个男人脸上得体的笑容堪称完美,然而我却只觉得伪善至极。
“楼月渡。”
“少爷啊少爷,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难道你忘了?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
“不需要!”我面色不善地拒绝。
“好吧,谁让你家有权有势呢,我傲娇的少爷。”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戏谑的,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怜悯,言语间的轻佻亦让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尚羽看出了我的郁郁不乐,于是提出带我出去散心。虽然我很想去,但是家族争端已起,我身为连家的长子,至少在这一时刻,是不能轻率行事的。
尚羽站在我身后擦拭着我湿漉的头发,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我的发间穿行,我沐浴在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里,感受着他指尖晴暖的温度。
“少爷,您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不少。”尚羽提醒道。
“是么,哪天有空帮我修剪一下吧。”
“想剪成什么样的?”
“只要你觉得好看就行。”
“好。”
过了一会儿,我斟酌了一下语气,又说:“阿羽,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这是好事。”
“也许吧。”我倚靠在椅背上,目光逐渐放空,“尽管我不喜欢她,可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合格的联姻对象。”
“据我所知,的确如此。”
我仰起脖子去看他,笑着问:“你会因此而吃醋吗?”
下一刻我的视线便被一只手覆盖住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落下,犹如远山泛起烟波的细雨,温润而波澜壮阔。
“少爷,我只想您快乐。”
【六】
宋澜是家中独女,样貌出众,言谈举止极有教养,这点从她在婚后从不干涉我的私生活中可以被证实。
我们之间大约可以用相敬如宾这个成语来概括,虽有夫妻之名,却从未行过夫妻之实。她不爱我,显而易见。有时我会庆幸,纵然这场婚姻里包含了太多外界因素,可终归,我不算负她。
又过了几个月,父亲大病,连裔在归家途中被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摆了一道,下落不明。
连裔落难,我身为他的哥哥,绝不能见死不救。父亲还未完全脱离危险,身边仍需要人守候,思量再三,我派尚羽前去寻找连裔。
临走前,尚羽捋着我的头发,嘱咐道:“记得按时吃饭,睡觉,不要担心我,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嗯,一定要找到连裔……”我轻轻垂下眼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我的少爷。”
那时我从未想过,这句话,竟是尚羽在这个世上留给我的最后遗言。
连裔回来那天,我刚安抚完公司的高层人员,一连几周的奔波已经使我疲惫不堪,但在所有事端尚未尘埃落定之前,我依旧不敢有所松懈。
他从黑夜中走出来,一身风尘仆仆,脸上的胡渣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修理过了。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眼睛一酸,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抑制地热泪盈眶起来。出事之后,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连裔将会面临怎样一番遭遇,生死面前,手足争端都变成了小事。
“小裔,欢迎回家。”我笑起来,久违地拥抱了他。
连裔迟疑片刻,然后他亦拥抱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我们一起长大,本该亲密无间,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愈发形同陌路,经过这一场巨变,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无话不谈的小时候。
“哥……”他的嗓音嘶哑难耐,充斥着极致的疲倦。
“小裔,也许你应该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醒来我们再说。”我提议道,准备推开他的身体亲自去放洗澡水。
连裔察觉到我的动作后,更加用力地环保住我的后背,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左肩上,似乎是将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寄放在了我的身上,压得我呼吸艰难。
正在我犹豫是否要继续维持这个动作时,我听见他说:“哥,尚羽回不来了。”
我脸上的笑容戛然凝固,那一瞬间我无法思考,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问出口的。
“你说什么?”
“尚羽,他死了。”
【七】
三天后,我抛弃了我曾经所在乎的一切,不告而别。
后五年,我跋涉大江南北,走遍了尚羽说过的每一个地方,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我遇见阿乔。
阿乔是个令人心疼的女子,她才华横溢,天资非凡,却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和安圣伦正在酒吧昏黄的走廊上进行着一番争吵,安圣伦怒不可遏地转身离去,阿乔则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走过去赶走了那些不请自来的骚扰者,并把醉酒的她妥善地安放在我租房里。那天晚上,我失眠成瘾。
阿乔没有朋友,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她告诉我,她和安圣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分在了同一个班上,那些快乐而充满无忧无虑的时光一直终止到十八岁那年。
那一年,安圣伦的母亲死去,他的父亲另娶娇妻,而他则被赶出了家门。所有的不幸几乎都是由那一年开始。然而其中最不幸的是,阿乔遇到了那个足以毁掉她整个人生的男人——连裔。
连裔诱使安圣伦吸毒,只为得到阿乔。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甚至来不及阻止安圣伦的死亡。就像当初我失去尚羽那般猝不及防。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阿乔所谓的真相,然后,尊重她的选择。
听到安圣伦的骨灰被当作连裔的收藏品之一时,阿乔选择回去连裔的身边。为了安圣伦,为了能留在他的身边,为了活下去,她向死而生。
哪怕,余生只是守着一罐骨灰。
尽管我已经改头换面,可连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五年了,若是回忆不能再逃避,那便只好迎身面对。
成年的连裔长得高大而俊拔,这一次,我在他的身上真真切切地看见了父亲的影子。他连神态都像极了父亲,可是在他开口的一刹那,他仿佛又是那个我曾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弟弟了。
他说,“哥,欢迎回家。”
【八】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失眠,睡了自离家出走后有史以来最安慰的一个觉。
后来,连裔告诉我,宋澜已经离去。对此我并不是很惊讶,她的离去,于我未尝不是一场解脱。
“五年的时间,你好像变了个人。”连裔陈述道,他看着我狼吞虎咽,自己却一动未动。
我没有说话。他似乎也没想得到我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父亲去世时你没有回来,家族落难时你没有回来,可是现在,为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你回来了。我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呢?哥,你堕落了。”
我从没奢望过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因此我只是继续沉默。
“当年你不告而别,父亲很生气,他总是把你看得比我还要重要,尽管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当年我听见了你和父亲的那场谈话,我知道那是父亲有意让我听见的,虽然它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碍于父亲的命令,我假装派人去寻找你,结果可想而知。父亲死后,我接管了家族企业,几次与死神面对面交锋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是关于你的。”
我抬起头看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答案。说实话,我很好奇这个答案。
面对我的注视,连裔以单手遮住了双眼,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地一笑:“哥,我真想你客死他乡啊。”
我一愣,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比以往的都要寒冷,然后我又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我放下刀叉,反复擦拭着手心里并不存在的汗液,说道:“我吃饱了。”
我对面的男人无动于衷。
“小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当年背叛你们的那个人,我帮你们报仇了。这样,倘若尚羽泉下有知,也应该瞑目了吧。”
“楼月渡的死,是你干的?!”连裔的目光自指缝间望过来,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深不可测,有那么一瞬间,我发现我看不透这个男人。
“他贪恋我多年,我主动送上门去,他自然不会拒绝。他该死!他害死了尚羽,单是这一点,他就死不足惜!”我不禁厉色道,然后猛地发觉自己的失态。
我微微喘息,用力按压虎口的位置,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不该亲自动手,这很危险。”
“没关系。对了,他死前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不想。”
于是,我慢慢地笑了起来。
【九】
窗外的阳光很绚烂,光影透过巨大的玻璃照射进来,摊开一地耀眼的明媚,落在我们无法企及的地方。
我望着庭院里闪着荧荧光泽的绿色草坪,那鲜活而纤嫩的颜色啊,很容易就使人联想到了生命。
“楼月渡受雇于一个名叫连裔的男人。”
连裔沉默片刻,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有弱者才会为自己找理由,而连裔,我的弟弟,他是没有弱点的。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恐怕不行。”他说。
我失笑,“不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我曾一度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尚羽出事之后,我终于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甚至怀疑过父亲,却始终对连裔深信不疑。然而事到如今,连裔亲手撕碎了这份信任。
“哥,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行了。”他用一种类似于安抚的口吻说,“不要乱跑。”
他语气中的自以为是令我没由来地恼怒,我想我得不到答案了。
之后的日子很枯燥,在管家的协助下,我在后院开垦了一片土地,打算用来种花。
吃早餐的时候,我向连裔提出我要种花的意愿。当天晚上,他便带回了一袋种子给我。
我问他这是什么花的种子。他说,等到开花时就知道了。
我没再多问,而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种花上,每天按时浇水,施肥,松土,晒太阳,几乎一整天都与它们在一起度过。
一个多月后,花开了,红色的玫瑰花铺满了后院的土地。它们鲜艳如火,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一场繁华的景色,只可惜还不够盛大。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汽油,洒在了每一朵玫瑰花的花叶上。
以己之身为祀,这将是一场繁华而盛大的祭奠。
连裔啊,这便是我的报复了。
你,还满意吗?
【十】
商业大佬家宅后院起火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占据了大大小小报纸的头条,人们这几天都在争相猜测,不知这场火灾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听说,那场火灾里死了一个人,一个对连家家主很重要的人。不然,那个男人也不会像疯了一样冲进那场大火里了。
至于那个人是谁,与连家家主是什么关系,人们却再也不会知道了。
人们只知道,那夜火光冲天,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腻的冷香,香气吸引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味蕾,自火中而来,久经不散。
有人说,这是玫瑰的气味,它所代表的花语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渗皮入骨,以忠贞而热烈的姿态,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有人问为什么?
因为,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每一天。
《安谨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