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斋笔录‖迟迟犹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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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气的坐在一旁,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圈圈。爹爹就在旁边,看着我。

“这事没得商量。”他冲着我大喊。

我委屈的抬起头,“那你打死我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

我站起身,哭着看着他,“反正,我不嫁。”说完就跑出去了。


我叫迟未晚,听说娘生我的时候,爹爹已经快三十岁,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寓意美好的东西总是会来的。

不过,现在我有些怀疑,爹爹他一定不喜欢我,不然怎就私自给我定了娃娃亲,而且,对方还比我小了三岁!

一定是疯了!我一边跑一边哭,心里埋怨爹爹不为我考虑,不小心撞进了别人的怀里。

“呀,疼。”我揉揉自己的头,“对不起呀。”

“未晚,你怎么了?哭什么?”

我抬起头,看见了景夜哥哥。

“夜哥哥。”我委屈的低下头,不知怎么,看见夜哥哥,我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景夜哥哥比我年长两岁,就住在我家附近。因为我家是开镖局的,所以小的时候爹爹不在家,娘身体又不好,我总跑去他家蹭饭。

所以,我和夜哥哥,算得上青梅竹马。当然了,我对他,一直都是不怀好意的。

“怎么了?”他摸摸我的头,“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哈哈,每次你爹送镖回来,你们都要吵架的。”他笑着看着我,“别哭了,没事的。”

“这次不一样……”我心里琢磨,如果夜哥哥知道我被爹爹强行定了亲,会不会着急的和爹爹理论,然后再娶了我。

夜哥哥拉着我,走到旁边的茶馆,“坐着说吧。”

“我爹给我订了亲。”我低下头,声音弱弱的。

“这样呀,也对,未晚十二了,该考虑终生大事了。”

我惊得抬头,却说不出话。

“未晚,你爹不会害你的,再说,只是订亲,出嫁还要你长大呢。”

我突然站起身,向茶馆外走去。

“未晚……”

我想,比起嫁人,比起那个人比自己小,我更伤心的,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夜哥哥,根本不爱我。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躲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直到深夜雨停,我躲在被子里,感觉不到任何声音。原来,没有盼望那般可怕。


第二天,爹爹告诉我,同我结亲的男子,三天后到我家。

“未晚,他是我兄弟的孩子,之前我们承诺过,若是孩子同性,就结为金兰,若是刚好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虽然他比你小了些,可我见过那孩子,是个有担当的人。”

我不再吵闹,也不再拒绝,只淡淡回应,“知道了。”

携手一生的人不是所爱的人,我的十二岁和一生又有什么分别。


三天后。

他一袭蓝色衣裳,轻轻踏进镖局大门。行礼,落座,全然不是个孩子模样。

我走进前厅,问了声好,便坐在一旁。

他笑着问,“伯父,这就是我的娘子吗?”

我惊得抬头看他,想着这孩子怎这么问话,却不料想,跌进一双含笑的漆黑眸子。

“未晚,不懂规矩。”爹爹严肃的看着我,“他叫希池,便是我同你说过的,是我兄弟家的长子。”

我站起身,看着他,轻轻行了礼,“弟弟,你是喜欢吃糖还是喜欢玩泥巴?”

爹爹的脸一沉,作势便要揍我,却被希池拉住了。

“姐姐,你这赌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我家中的妹妹呢。”希池笑着看着我,“这样也好,以后我就能让着你了。”

“你……”我看着他,明明我比他高了一头,可却被他弄的,半句话也说不出。


之后几日,他便在家中住下,爹爹也将几单小的押镖生意交给几个镖局的叔叔,整日的看着我。

那日,我一个人在水池边,看着水中的游鱼。偶尔撒下一把鱼食,看着它们争相竞食。

突然鱼群散去,我抬头,却看见他走到我身侧。

“你把鱼吓跑了。”我有些没好气的说。

他挨着我坐下,笑着从我手中抓一把鱼食,轻轻一扬,鱼儿便又围过来。

“你瞧,它们又回来了。”

我别过头不看他,“你来做什么?”

“想看看你在干嘛。”他低头看着鱼,全然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才不要你看。”我盯着他,“你很烦呀。”

他抬起头,看着我,“难不成我看着鱼,没有看你,你不高兴了?”语气中带着淡淡笑意。

“你……”我转过头,“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如果他知道你对我不好,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你尚未进门,而我已将你放在心上,怎对你不好?”

真不懂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怎说起情话来,竟没羞没臊。

“你不知羞。”我气极。

“对你,本该如此。”

我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池塘,突然心生一计。如果……

想到这,我丝毫没有犹豫,纵身一跃跳进水池,跳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大喊“你怎么推我?”

只是,我低估了池塘的深度,也忘记自己,本不识水性。

鱼儿都散去了,我就像一条溺水的鱼,身子越来越重。

究竟是谁,奋不顾身的游向我,溅起一袭蓝色水花?


幽幽醒转。

我躺在床上,身上很痛,也很冷。

外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希池,你怎出来了?”是爹爹的声音。“大夫说你受了风寒,你还是快回去吧。”

“伯父,未晚还没醒?”是希池有些稚嫩的声音。

“没有。”爹爹叹口气,“对不起,她从小被娇惯坏了,才这般没规矩。”

“没事的,我只是没想过,原来她那么讨厌我。”希池怎听上去有些悲伤呢。

“终究是我们做长辈的疏忽了,不然也不会让你们都这般难过。”

“其实,我挺喜欢未晚的,只是……咳咳……”

“回去吧。”爹爹说。

我头有些痛,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希池怎么会生病了呢。

明明,落水的是我呀。


三天后,我终于能下床了。

可是爹爹告诉我,希池已经走了。

“走了!”我有些开心。

爹爹抬头看着我,“未晚,你有些过分了。”

“我怎么了嘛?”我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希池救了你呀,却怕你还是讨厌他,病也没好利索,就回家了。”

“希池,救了我……”我喃喃自语,“才不是,明明是他推了我。”

“迟未晚,你究竟想什么你爹我会不知道!”爹爹生气的看着我,“都是孩子,可是希池却想也没想的救了你,可你却到现在还撒谎!”

我被羞的说不出话,转身跑了出去。

原来,那抹蓝色的身影,是希池。

为什么,明明知道我讨厌他,为什么还救我。

半梦半醒,有人好像对我说,“等我长大了,是不是你就不嫌弃我了。”

“等我长大了,我就比你高了,到时候,你再也不能推开我了。”

“未晚,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千万,不要爱上别人。”

究竟,是谁,是谁。


十六岁那年,夜哥哥娶亲了。

看着他一袭红装,笑着迎过新娘,我竟然一点也不伤心。

原来,年少的爱那般的容易被摧残被磨损。

也或许,我根本就不爱他,只是我以为我喜欢罢了。

我端起茶杯,笑着递给夜哥哥。

“夜哥哥,祝你幸福。”


因我有婚约在身,迟迟没人敢来提亲。

一等,我二十一岁了。

因着爹爹的缘故,我没事也押镖出去逛逛。那日,爹爹将一单小小的镖车交给我,让我送到前面城中的药房。我只带了三个镖师,便骑马上路。

只是,我未料想到,就是这一单,差点要了我的命。

行至小树林深处,突然马站住不走了,我还没来的及看清是谁,镖车的马就被一箭射死了。

抬头一看,一群土匪模样的人冲出来,为首的那个,还笑着说,今日竟是个女娃娃,看来能给大哥带回去做夫人了。

我是怕的,毕竟,他们人太多,而我,只有四个人。

一番打斗,三个镖师都受了伤,而我的马,也被砍了几刀,坚持不住倒下了。

我拿着剑,与其他的镖师站在一处,想着该如何逃出去。

只是,哪容得我想,一群土匪笑着靠近我们,那个头头模样的,笑着说,“兄弟们,其他的三个宰了,这个姑娘我们带回去。”

“哈哈哈……”其他的土匪也大笑。

我握紧手中的剑,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若是死,也得拉个土匪做垫背,不然就亏大了。

土匪头子一把拉过我,我尚未来得及举剑,他就将我手中的剑夺下去。我闭上眼睛,想着若是死了也好,总之绝不能受辱。

就在我放弃的时候,一道穿林剑影,拉着我的土匪应声倒地,我来不及反应,一道蓝色身影就落在我眼前。拉住我,一番剑花翻飞,土匪们都带了伤,落荒而逃。

“我的人,也敢碰。”他背对着我,狠狠的说。

可我,因着体力不支倒下了。朦胧中,是谁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话。

“你呀,若是受了伤,我该多心疼。”

“未晚,你瞧,我终于比你高了。”

“未晚,你有没有想我呢,哪怕一点。”


他是谁。

蓝色身影,比我高了那么多。出手敏捷,招招狠辣。可为什么抱着我,那么温柔。

为什么,他来了,我竟然敢无所顾忌的昏过去。

他是谁。

我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爹爹焦急的样子,还有,他关切的眼神。

“未晚,你没事吧?”爹爹俯下身,“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爹,我把镖差点弄丢了,没办法及时送到了。”

“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转向他,“迟未晚谢过救命之恩。”

他与爹爹互相看了一下,爹爹便出去了。

他俯下身,轻轻在我耳边,笑着问,“你谢的,是哪一次?”

我惊得抬头,看着他,他的眉眼,有些熟悉。

“你是……”我迟疑。

他笑着看着我,再度俯身,在我唇边吻了一下,“未晚,我来娶你了。”

那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

我别过头,用手挡着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羞怯。可他拉住我的手,紧紧握住,“未晚,你可是怨我,来的迟了。”

我想将手抽出来,可他握的太紧,“未晚,我长大了。”

“未晚,我终于,能娶你了。”

心中有万千星辉,说不出的感觉。

我想,大概在漫长岁月的等待中,我早已将他放在心里了吧。


出嫁那日。

喜娘将我扶到花轿里,轻轻放下轿帘。

“等下。”突然有人喊住。

我心想,不会今日有人来抢亲吧,那可还是蛮好玩的呢。

又一想,若是还不成婚,是不是会继续等下去。

正想着,帘子被拉开。他一脸笑容的揭开我的红盖头。

“你干嘛,不知道现在揭开不吉利吗?”我红着脸问。

“我着急呀。”他盯着我,“毕竟我九岁那年想娶你,你又不和我走。”

“快点出去,别耽误时间。”我便推他出去。

“好好好。”他笑着,趁我不注意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转身刚要出去,我突然叫住他。

“希池,为什么喜欢我?”难道只因为一纸婚约吗?

“因为,你就是你,而我,只要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不嫌弃你小了,不嫌弃爹爹私自安排了亲事。仿佛,突然之间,我想要的,就是你。


新婚那夜,我无意中看到了喜帖上的名字。

希迟。

原来,一直是我想错了。

原来,我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迟迟犹未晚。

惟愿终是君。

“那个,你真不嫌弃我比你大?”

“没关系,再过三年,我们就同龄了。”

“哎呀,你干什么?”

“你猜?呀,闭上眼睛,快,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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