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红拂夜奔》读完了,我认为是一本有趣、有教的书。阅读中,看到很多书友留言评论,人数之众、角度之多实属罕见,但我觉得这是伟大作品的特点之一,也从侧面说明这本书有趣。书友观点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结合实际,有的联想过去,有的则风马牛不相及,很有意思。我也浅谈一下。
一、关于结构
这本书洋洋洒洒十几万字,不客气地说,有点地方很啰嗦。结构上一会儿古代一会儿现代,穿插叙述,也有点让人糊涂。阅读中容易有一种观点不明确、结构不清晰的错误体验。其实,这本书主题鲜明,结构清晰。梳理一下,我的理解是:先读第三章序三,再读末尾,然后再来读一章一节的故事。
第三章序三明确告诉我们这本书要谈的是有趣。我觉得这是全书的主题。
末尾写道:“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相信我是对的,就是人生来有趣。过去有趣,渴望有趣,内心有趣却假装无趣。也没有一件事能证明我是错的,让我相信人生来无趣,过去无趣现在也无趣,不喜欢有趣的事而且表里如一。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
这段话转换有点快,有点绕,换句话说有这样五层意思:1)人生来有趣,我相信这个观点。2)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证明这个观点是对的,真是个操蛋的世界!3)让我相信人生来无趣,这是办不到的。4)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证明人生来有趣是错的。我始终相信人生来有趣。5)因此,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这是全书的总结,也是卒章显志!
第三章序三是头,结尾的话是尾,中间是李靖、红拂、虬髯公的故事,以及王二的故事,一个个故事都是围绕有趣、无趣展开的。
二、关于主题
什么是有趣?作者并没有说明,或者并没有明说。但隐约中又给出了答案。第三章序三中明确指出:“照我的理解,马尔库塞在他卓越的著作《单向度的人》里,也表达过相同的看法。”(小说中,好多书名是杜撰的,但这本书是真实的)。马尔库塞(1898-1979)是德裔美籍哲学家和社会理论家,他一生在美国从事社会研究与教学工作。20世纪60年代末,在西欧、北美的资本主义国家爆发学生造反行动,他积极支持,被誉为“青年造反者的明星和精神之父”。他一生著作等身,《单向度的人》是其代表作。什么是单向度的人呢?马尔库塞认为发达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极权主义的社会,它压制不同意见和声音,压制了人们对现状的否定和批判。单向度的人就是那种对社会没有批判精神,一味认同于现实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去追求更高的生活,甚至没有能力去想像更好的生活。
有趣像一个历史阶段,正在被超越。被超越就是慢慢消失的意思。对中国人来说,具体表现是什么?一是智慧被超越,也就是反智;而是性爱被超越,也就是禁欲;有趣被超越,也就是庄严滞重,死气沉沉。这些都是作者要批判的。显然,结合提到马尔库塞,以及《单向度的人》,我们可以说,有趣就是具有批判精神,敢于否定现状;无趣就是不具有批判精神,一味认同于现实。
三、关于批判
明确了结构和主题,我们再来读王小波《红拂夜奔》,就是一趟有趣的旅程。有书友总结自己的阅读历程,我觉得很有代表性,抄录如下:这本书此纠结:好玩死了……啰嗦死了……他疯了吗……真牛啊……这啥跟啥……哦哦哦……哈哈哈……够了够了……行了别发挥了……救命啊……还读下去?……还读下去!
好玩死了,至少说明有趣,这个有趣是本义,不是本书主题的“有趣”。有趣才有吸引力。啰嗦、奇特、荒诞不经,都读不下去了,但是还要读下去,正说明其魅力!王小波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略举两例回顾一下我阅读中体会到的批判吧。
1.序一里有“他(李靖)找来找去,好容易在脖子根上找了个稍薄的地方吻了一下”。我理解是批判了那些化浓妆的美女hh。
2.李二娘受刺激后要学榜样——钱氏。这故事含义深刻,经作者发挥,含义更丰富了。一是李二娘不明钱氏情况,作为学习典型,其实很不堪。批判我们很多人只是看到现象,很少人能看到本质。二是史书上说的,与事实却大有出入,往往不可靠。正如毛泽东说的:“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这个批判非常深刻!三是讽刺社会上有些冠冕堂皇的人物,貌似高大伟岸,实则男盗女娼。四是提到光凭脸子漂亮、床上功夫高超硬是不成。提示我们,现实中凭借最专业的素质并不能成功!批判对专业的漠视。五是钱氏发家史。专门有一段:描写钱氏创新商业模式,取得竞争优势,写得合情合理。六是嫁给姓钱的死了的秀才,实际上是花钱买了个社会地位!多么讽刺。七是钱氏资助讲学、出版,巧妙地宣传,实际上是帮助她洗白!多么讽刺!还有提示我们:一切免费的午餐后面,都有更大的利益在牵扯,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八,最讽刺的还是最后,说钱氏不忘本,至今还在做那皮肉生意!看得我直拍大腿,太他妈辛辣了!这个故事如果从红拂、李靖故事的角度,应该删除,因为没有啥关系!但作者信手拈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而且十分切合主题。我们读这本书,不能以李靖、红拂说事,他们都是讲故事的载体,讲故事不是目的,是通过讲故事突出批判,突出有趣来!
这样的例子,书中很多很多。书不尽言,读者可以自己去体会,去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