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期一会

去日本之前,同事wayne说,你会喜欢京都的,那里历史建筑保留很好,京都的街道比你家还干净。我想起家里客厅隔三差五一地的头发纸屑,心虚地想京都街道比我家干净可能是真的。

从广州莲花山码头坐船到香港机场,在轮船上一路昏昏沉沉,尽管耳机听着红楼梦,仍然抵不住前几日晚睡带来的困倦,红楼梦也变成了催眠曲。等到清醒过来,已经到了香港,蓝天的映衬下海水波浪起伏,不像广州雨后码头的水黄橙橙的。波浪一排排,海边的公寓也一排排。我想起之前去看房,看着江边的房子说,住江边看江景多好,朋友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有什么好的,为了这么个江你要多花多少钱知道吗。景致到底值不值钱,又有什么衡量的标准呢。年轻的我们总是愿意为了那片风景付出更多,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不久前路过澳门回广州的时候,经过长长的跨海大桥,看着那片平静的淡蓝色海天,觉得温柔的像情人的怀抱。香港的海则让我忍不住遐想开着游艇乘风破浪。

抵达香港机场,趁大家在排队买晚餐,我去了洗手间。转个弯拐个角,突然被玻璃外机场一片绚丽的晚霞吸引住。很久没见过晚霞了。旁边一个外籍女生躺在地上练瑜伽,看起来简直是气定神闲,仿佛不是身处于一个复杂吵闹的机场,而是在自己家里舒展筋骨那般悠然自得。旁边突然快步冲出一个人对着落日卡擦一声又迅速离开,整个过程几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相机完美的替代了她的眼睛。临行前wayne对我说,去日本要感受下日本那种一期一会的意境。所谓的一期一会,大概就是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的人或物或景。太多地方,也许在你的人生中,只有一次机会看到接近它,了解它,毕竟世界是那么大。之前读The Power Of Now,觉得甚是有道理,仿佛自己混沌的生活中照进来一道光,开始说服自己活在当下珍惜眼前,还兴致勃勃的和朋友推荐,我仍记得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是看猴子。。。结果书没读完神光就消失了,我又开始活在过去活在未来,唯独不能享受此刻。

飞机上SW坐我旁边,谁料整整三四个小时他竟能够滔滔不绝,我耐住睡意,听他讲自己的无数个创业的点子从何而起又从何得出不可行的结论,心想这个富家公子真是能够折腾,大抵只有工作已不是生计而是学习或消遣的人大脑里才会一直想如何在工作以外的地方去为自己创造更多机会和价值。到达大阪已经是半夜两点,菜菜和岚岚回头笑我们:“你们太厉害了,整晚都不用睡觉一直能聊。”我抬起朦胧的眼神,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飞机补觉的机会。坐车到酒店已经四点,等我们办好入住手续,洗刷完准备睡已经接近五点,我拉开窗帘,凌晨四点多的大阪很安静,除了高架桥的车流没有人影。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皮的颜色,挂着一两条淡粉色的云,Ben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还有十分钟就日出了。出发前在微信群里大家讨论4点多到大板应该干嘛时SW在群里打趣说看日出,现在等个10分钟是真的可以看日出了。我拉上窗帘,努力入睡,八点多爬起来时心似乎要跳到了嗓子眼,lisa说我用惊人的毅力爬起来并叫醒了她。吃完早餐出发去京都,即使大家眼睛上挂着眼袋和黑眼圈,依然雀跃不已精力充沛。

京都的干净整洁让人赞叹,宝哥说,“干净的简直令人发指”。白墙灰瓦,绿树掩映,盘根错节古韵盎然的松树,耳边绵绵不绝的蝉鸣,炎炎夏日中不时吹来的凉风,悦耳的风铃声,让人觉得夏天本来就应该是如此美好,而不应该是广州那粘人的雨天和闷热。热烈的太阳美好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好像白鸽飞过蓝天那般惬意。

宝哥对京都异常兴奋,一会说,这里的房子都没有饱和的色彩,都是灰色土色,看起来整洁统一。一会说,同样是城中村,广州脏乱差,这里真是干净…也正是因为这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整洁有序的城镇,低矮的房屋所构成的迷人的天际线,随处可见的古寺庙,造就了这座拥有丰富历史文化的名城,才会让史汀生把京都从二战轰炸日本的名单中删除吧,也正是如此,今日才能有幸看到这样一个保留完整的古城。京都是按照唐朝长安建立的,是微缩版本的唐朝盛世时的长安,也有一种说法是“来京都看长安”。如果长安没有被烧毁,如今该是多么璀璨夺目的历史名城呢。

在京都住的是民宿,坐落在纸园,隔壁就在装修,路上还是洁净无比,也没有装修噪音。民宿是我最喜欢的木质地板,一共两层,楼梯狭窄逼仄,岚岚一度觉得自己下楼梯要滚下来,我看着少女岚岚下楼梯时好像老妇人一般胆小谨慎,内心幸灾乐祸。房间宽敞明亮,铺着榻榻米,空气中散发着木头和榻榻米好闻的味道,四周很安静。稍微收拾了行李,下午便出发去千鸟居。坐电车坐反了两个站,我们选择了既来之则安之,如不是走错了这路线,也不会看到京都的郊区,大片房屋从窗外掠过,青翠的竹林一丛丛,绿树掩映中的矮墙灰瓦一连成片,漂亮的像是一个梦中的故乡。

千鸟稻荷社的狐狸塑像一个个体格挺拔优美,和中国狡猾的形象不同,它们是被当做神的存在,连外在都变得如此玉树临风。乌鸦随处大声的哇哇叫,Ben的朋友圈这样说道:“同一事物在不同国度总有不同的理解,在日本乌鸦视为神鸟而中国则视为不祥之鸟。但我们广东人只会问这能吃吗?”这和之前去美国同事发朋友圈打趣问松鼠怎么吃倒是不谋而合。长长的千鸟居要走完大概要3个小时,游人甚多,越往山里深处越清凉人越少。迫于时间有限我们也只是走了三分之一就下山。人生何处不是一期一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最终却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它,而留下的遗憾,又要到何年何月来圆满。在时间上,我们永远只是个贫民,而不是富翁。

在旅游期间我们最赞叹不已的还是日本的干净,虽然来之前wayne已经对我说过不止一次,但是真实眼见,这种干净还是触动了我们的每一根神经。ben说日本丢一片垃圾罚款100万円,因为政策如此,谁敢扔垃圾。这也许只是客观条件,我也在大板看到身穿白衬衫的工作人员半蹲在地上,徒手仔细又专注的把道路旁树下的杂草一根根拔除,在京都纸园的法观禅寺旁边看到长相干净的青年蹲下,用手把落叶一片片拾起来。他们做的如此自然认真,才会让这片土地保留着不露痕迹的整洁。

旅游过程中,所见是一道风景,而身边的同伴,往往又是一道风景。若不是这次旅游,团队里这么多名字相熟的人,怎么能见到他们除了工作中的另一面呢。我们一致公认“心机最重”“最有套路”的是Ben,先不说他一两句话就能给我们安利无数的药妆(以至于我们认为他做个开发总监完全是屈才,他应该是做编辑或全球买手),光是拍合照,就已经让我们一群少女臣服了。合照刚咔嚓完,他满脸失望地说,我还没来得及咬牙呢,怎么就拍了,我们忙问咬牙是何意,他得意的笑着说,你们太不会拍照了,要咬牙才能显脸瘦啊。在我们看了合照中自己差强人意的表现哀嚎遍野之后,Ben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你们还是太嫩了啊这个都不会啊我要矜持点毕竟我是老大不能太随意可是忍不住要炫耀一下”的得意表情说,拍合照要伸腿,往后仰,才能显得腿长。我们忙翻回看合照,果不其然,他的姿势堪称标准示范,在一众人中,算是鹤立鸡群,我们都是一排武大郎了。而ben拍出的照片发在群中,总是可以引起我们迷妹般的赞叹,我看这明明是同一片地方,自己拍出来的简直是糟蹋了这风景,真是第一次对眼前的风景心怀歉意,只好忙不迭的在群里盗图。

我和lisa迅猛发展起来的卦友情谊,也是额外的收获。在清水寺和大家失散的时候,我们走在这个古老的寺庙中人迹稀少的小路上,一起兴奋地分享着对某人的八卦,惊叹于某人不管在什么团队都能够引起众愤的罕见能力。在某个晚上吃烤肉喝了一杯清酒和半杯啤酒就倒的她,挂在我身边,还仍旧一路八挂,从八卦衍生出来的姐妹情谊也让人惊叹,她掏出手机让我看她那个在法国读书的“东北暴发户”男朋友,在黑暗中眼睛亮亮的看着我说,“你还是第一个看过他照片的人哦”,我恨不得立刻变出个男朋友来把照片给她看,才能对得起她这片因八卦而升华出来的信任和情谊。。。。。。

自从岚岚眯着眼睛对我们说“你们不觉得女生懂一点这些很可爱吗?”,我们看着她色眯眯的眼睛忙不迭点头说可爱可爱的时候,她已经带领我们冲向了污的新境界。玩谁是卧底,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她的词,她可爱夸张的表情和语气,简直活宝。。。。。宝哥斯文的形象碎裂之后绞尽脑汁想出来各种污词,已经high到停不下来。民宿只有一个浴室,我们9个人要轮流洗澡,等候洗澡的过程中大家玩游戏,轮到宝哥洗,他刚进去又探出头来:“你们大声点啊,我想一边洗一边听”,我们哄然大笑说:“你可以开着门洗。” 等宝哥洗完了出来,脸上挂着万分遗憾的表情和满头水珠:“这隔音效果太好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大家甚至觉得第二天晚上应该玩通宵。连未曾来日本的同事后来都知道,“宝哥去日本是开放了新世界,岚岚是释放了自我”。。。

而SW那个戴着眼镜看着“日本特色文化书刊”的样子,彻底的斯文败类形象,大概也永远留在微信群中抹去不了。他自己倒也颇为得意。菜菜每次在合照中白的发光好像女神一般的存在,以至于我们达成共识,要发合照一定要把菜菜马赛克,或者我们全部马赛克。每次我们拍合照总是先四处看看趁着菜菜不在,大声招呼说赶紧拍。。。菜菜则是委屈又带着傲娇说“我也没有很白啊,看我毛孔那么大”。。。啧啧,我内心凄凉的想,曾经我也是被赞肤白队列中的一员,过了25就加速衰老这真的不是谣言。。。

京都每一条小巷子,如你有闲情有时间,慢慢走着都觉得别有味道。纸园中,到处是身穿和服的人,和服的腰封让身材的比例显得很好,产生“胸以下就是腿”的错觉,而高挑的人穿起来尤其好看。那些女子穿着花色和服盘着头发化着妆,婀娜娉婷,踩着木屐从碎石子路上走过发出沙沙的细声,真是另一番美好的风景,仿佛这地方这街道这房屋本来就是应该有这样的人来相配。阳光照射在每一栋房屋上,在早上游人还未开始密集的时候,让我想起加州丹麦小镇,那每一栋梦幻一般的房子因为离我以往对房子的认知实在隔得太远反而变得不真实,这份不真实就降低了对丹麦小镇的兴奋、认同、共鸣,让我清醒地明白那只是一场游历,爱丽丝总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中。而这里的房屋,它们和中国的文化接近,让人莫名的熟悉,感动,却又为自己的长安早已不再而遗憾。我曾趁着大家尚未出发或是在睡梦中的时候,清晨早早出门独自行走在纸园,内心的自己就开始苏醒。而当和众人一起,掌握着身体的嘴开始滔滔不绝的时候,内心的那个自己便早已闭上了嘴,沉默不语。在京都御苑的时候大家累的或坐或躺在公园座椅上休息,我在公园的桃林漫步,夕阳已经西斜,蝉鸣绵绵,桃树上小小的青青的桃子和挂在枝干上的桃胶让我远在异国他乡想起家乡的味道。一只大乌鸦和我一样在草地若无其事的散步。风一吹,桃树叶子细细碎碎,我想象着如果春天桃花盛开时的情景。无论何时,所沉浸的不过就是这样片刻的宁静。

清水寺中,很多人许愿。脱掉鞋子光脚走在寺中,地板光滑而阴凉,我们靠着大柱子席地而坐。络绎不绝的人跪在地上静默的在心里对着佛说完心愿,敲一下钟,浑厚凝重的钟声就在寺中荡漾开来,余音绕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却很静很凉。在上海的时候去了静安寺,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宇,主殿内的浮雕是精美绝伦叹为观止的艺术品,它整体所呈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一个景点而不是可以让人心安放的地方。日本的寺庙,除了干净,还保留着一份静,这静是从每一根木头、每一棵树透出来的,总让人不由自主就想放慢脚步。

在大板是索然无味的购物。坐在大丸,心早已飞到光之教堂。我一直很想去看光之教堂。这次明明离得很近很近,却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遥不可及,无法到达。在手机上翻看着它的图片,想起了《道士下山》最后郭富城演的那个师傅临死前想要见到他想见的人。法师(还是和尚?已经忘了)问他,你心里真的没见到吗?他脑海里想起那个人的脸,笑着说,见到了,终于瞑目。见不到的,在心里见到,这其实有点阿Q,但是我也只能看着图片,坐在一个有史以来离它最近的地方,想象已经见到了它。

旅游能够有充分的时间去博物馆美术馆做一场人文之旅,总是奢望。旅游购物,那是一种在物质生活中恣意挥霍所带来的强烈快感,是明明花钱却又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省了多少钱的胜利感,是一种不但不败家反而持俭节约的错觉。我也曾经完全被这种感觉虏获,谁又能逃出这种快感呢,可是,内心里还是期望来一场人文一些,有韵味一些的旅游,充分的做个时间的富翁,慢慢走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房东开车送我们去机场(当然不是免费,中国人最会赚钱了),ben问房东日本房子多少钱一栋(不是一间而是一栋!),并飞快的计算着买一栋做民宿所带来的投资回报率。房东说只要买两栋,一年半就可以再买一栋(可想而知房东现在多富有)。我说,木质的房子冬暖夏凉,但是隔音效果不好。房东点点头说,是的,所以日本人非常安静,说话声音也很轻,每个房间之间的门只有一层薄薄的纸,一家三代住在一起都会为对方就这样一层纸的空间,不会打扰对方。这就是日本的一层纸文化。言语之间,似乎颇为赞同。lisa说,难怪日本人那么喜欢ktv,因为平常太压抑克制了。

lisa对我说,“好不舍得回去啊,不舍得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在路上,这本来就是没有脚的鸟儿一直在飞的感觉,累,却永远期待着明天看到的风景。当我们终于能去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才会知道自己内心最终想要去的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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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整理了,有点乱七八糟

另外简书为什么不能设置封面,每次用第一张图做封面真是丑哭了,好想给它的产品提需求啊。。。

很低的云



像是个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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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瑜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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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4点多的大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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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钢铁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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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包了一栋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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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和服可以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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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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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确实很美,河水非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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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帅的狐狸神


日本高中生(或初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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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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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早起,几乎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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