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买了一条小船停在河边。
船很小,最多坐上三个人。
我并不理解它的用处,奶奶家没有捕鱼的生计,若只是渡河的话似乎也太过危险。
印象中,我只和叔叔还有爸爸参与过一次出河。
两条小船划向大河的开阔水域,水流比看起来要凶险得多。
顺着河道向东眺望,看不见尽头。视线之内有两座大桥横跨两岸。我坚信如果一直向东行驶,一定可以进入大海,当然爸爸和叔叔不会这么做。
我们划到大河的另一边,这里的田里种满了桃树,远看非常茂密。
桃树靠近河岸的位置有个只容下一人的小房屋,破破烂烂的,但足够遮风避雨。
房屋前的河域被一张大网围出一圈来,大概是在里面养鱼。如此的话,那住在这小屋中的便是渔民了。
在我的记忆中,河对岸就是另一个村子了,我们两边并不相熟。
但父亲与叔叔与此处的渔民谈笑风生,好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我们把船固定在岸边,然后跟随渔民的脚步。
渔民带我们沿着河岸走走停停,一路检查着在河里放置的地笼。
我清晰地记得这个场景,渔民拿着一个收获颇丰的地笼哈哈大笑,里面有好多小鱼还有小龙虾,甚至有两条泥鳅。而父亲和叔叔在一旁欣喜地观察着。
那天我们从渔民那里得到了一桶的小鱼和龙虾。
自那以后,我非常期待父亲和叔叔的再一次出船。但往往被告知太过危险而不了了之。
母亲在田间劳作时,我总是会偷偷溜到河边,爬上小船。小船一头记着绳子,绳子另一边则绑在河边坚实的木桩上。
我很想解开绳索开始远行,但是我不敢,这无非两个结果,一是再也回不来了,而是回来后被大人一顿骂。
我只能将我的想法刻入我的幻想世界。
这个世界里,我解开了绳索,然后奋力刮着船桨,调整船的姿态。河岸边因为水浅,且有宽厚的芦苇丛阻挡,所以水流很平静。但我知道划到开阔水域就不一样了,与水流搏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我做到了,我划船到大河中央,小心控制着方向,船上没有帆,但我顺着水流同样可以到达大海。
我看到河岸边有渔民在捕鱼,于是我低下身子防止被发现,我担心那些大人会告诉我的父母,这样我就不得不放弃这次远航。
很快,我来到了第一座桥下,桥墩的高度令人心生敬畏,我忐忑地从桥下行驶而去,这种感觉就好像跨过了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屏障。而接下来所面对的一切,将完全无法依赖桥后面的世界,将由我独自面对。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岸上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但并没有阻止我继续前行。这里两岸不再是田地,出现了许多房屋,还有不认识的机械装置,河面越来越开阔,开始出现许多巨大的船舶,比我家的房子还要大。
我的小船划过大船旁边,我想爬上这座大船然后成为船长,可它实在太高,我无从下手,只得作罢。
我继续向前行驶,两边的人家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两岸淹没在了河水之中。
我意识到,已经到大海了,但是这里没有滔天的巨浪。这是值得庆幸的,否则我的小船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我兴奋地向前划去,从没想过要去哪里,总之就是往最远的地方前进就好。
我想,没准再往前行进数十公里,就能到达一座小岛,我成为这座小岛的主人。我会在此整顿,然后继续向海洋更深处前进。
但事与愿违,我前行了很久,依然什么都没有,没有大船,没有岸,只有天和海。
更糟糕的是,乌云开始聚集,海浪开始翻滚,我越来越难掌控船的姿态。
雨水开始洒落,不一会就变成瓢泼大雨,小船也因此积攒了太多雨水。
为了保证船不会下沉,我只得不断排水。还好排水的速度足够快,我清空船内的积水,然后迅速划动船桨,试图离开这片海域。
但是风浪越来越猛烈,小船在一轮又一轮的海浪中几乎以垂直的角度挂在海面上。
我忽然觉得没有了方向,此时对大海的敬畏上升到了极点,我觉得应当顺从大海的力量,以谋取一线生机。
巨浪再度袭来,此时已经退无可退,我闭上眼睛,默默接受大海对于我无知的审判。
等我晃过神来,水面再度归于平静,两岸的芦苇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微波拍打小船的晃动也勒得木桩上的绳子发出吱啦的声音。
我抬头,向东看去,河面波光粼粼。两座跨河大桥依然在那里。
经过此事,我在内心暗作打算,要建造一艘可以抵御风浪的巨轮,再开始下一次远航。
为此我做了许多努力,我喜欢画画,就在纸上画船,带有4个对称的螺旋桨,船里面有一个大仓库,装有足够一年的口粮,相当量的燃油也是必需品,此外还有武器库,以应付海上忽然出现的巨兽。
我做了十足的准备,随时可以再次挑战大海的权威。
但我的记忆里,好像没有驾驶着这艘完美的巨轮重回大海,我好像不经意间把它遗忘在了那张画纸上。
也可能是我去过,只是现在的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