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日记(二)

北大荒日记(二)

2009-02-02 19:43:27

1975年10月4日

10月4日早上1点到达沈阳,在车站等到5点,乘车到117厂招待所,找到了父亲让我去找到高娃。她为我家代购了三只当时上海紧缺的高压锅。我在她那儿住了一晚,将高压锅收下,送了她两斤半蜂蜜,几斤葵花籽,她送给我十斤苹果。发电报给北京王志范。

10月5日,早6点乘166次快车去北京。 晚上7点到北京,志范在车站接站,因为有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当晚他有演出,我们坐车直接去了人们剧场。演出完后,坐团里的客车到魏公村中国京剧团驻地。

以下是我年多前根据当时日记回忆的在北京的情况。在连队时,为了在北京寻找秦向东家方便,我让张海燕在我的笔记本上画了张图,写明换乘的地点。

魏公村(332路)——动物园(19路)——天宁寺(309路)——丰台路口(54路)——丰台

秦向东父亲名叫秦玉镜,住在北京丰台区岳各庄,那位军人名叫张明忠,住在302医院平房14号。

北京纪行

——迷茫年代的真实记忆

1975年9月11日

我正在准备进行一次下乡后准备最充分的,期望给自己留下最深印象的旅行。

旅行的目的地是北京,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66年大串联去过北京两次,一次与匡建浩同学一起去的,一次与三弟一起去的。可是那是怀着幼稚想法去作的革命大串联。现在我在这北方荒原上沉寂了六年之后,我觉得脑子里空空如也,一直盼望那天能有机会看看方圆十公里以外的人和物而不能如愿。现在终于有机会再游北京了,我要设法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首都的脉络和呼吸。

父亲告诉了我堂兄志范的情况,以前我光听说,还从未见过他。我与他通了几封信,知道他比我大一岁,1958年入中国戏剧学校学习,1966年毕业,现在中国京剧团工作,是个乐队演奏员,具体地说是敲板鼓的。听他介绍,不要小看了这板鼓,它是乐队的主角,等于乐队的指挥。上百名男女演员一台戏,整个节奏和连续要靠他手中的两根木棒来调节呢!他十岁离家去北京上戏校,至今已在北京呆了有十多年了。

一个人的命运真是不可琢磨,我现在也相信起宿命的东西来了。我们这些知青能交上好运吗?我很关心报纸,不像许多老职工和青年人来向我要报纸,是因为他们想把报纸撕开卷烟抽。邮递员三五天来一次,我关心报纸甚于书信。近来,报纸上招工的风声似乎紧了起来,金山,这个位于上海远郊,面临杭州湾大海的地方,诱惑着我们这些在乡下度过了六七个年头的青年,不,已经近壮年了!年龄一年年毫不留情地增长着,思想却一步步向后退,总有一天会顶不住世俗观念的冲击,钻进小生产者的漩涡中去。不是吗,我周围的知青许多在这里扎了根,关心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伤透脑筋……

不,顶住它!拨开眼前的迷雾,走到城市社会中去看看,那里的人们在怎样生活,怎样学习,怎样工作。这样的经历将使我心明眼亮,心底豁然开朗。德富,兆鹏和我,我们三个昔日同学曾在一起发过誓:只要我们在这里,就不找对象,不结婚,为了远大的目标,我们决不动摇!

另外,报纸上另一则消息也吸引了我: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将于9月12日至28日在北京举行。

1975年10月2日

遵照父亲的嘱咐,先到了沈阳。与我同在连部小屋住了两年,连队的司务长小梅被保送上东北工学院,原来准备与他结伴一起走的,后来他先走了,就在这个东北大城市上学,我的心里只有羡慕和无奈。原想顺路去看看他,又想他刚开学挺忙的,不去也罢。我去了一家军队招待所,见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她是所长,名叫高娃,听说从前是女飞行员。她对我很热情,问了我很多问题,包括连队生活,家里情况,等等。她请我吃了饭,在她家住了一晚,父亲来这里出差,认识了她。后来才知道,父亲也是尽他所能在帮我“找路子”,寻找机会离开北大荒。

自从下乡后,我曾回过三次上海,都是在哈尔滨倒的车,那里有我的堂姐志群一家,她和姐夫都在哈工大教书。每次我都到她家歇歇脚,有时住上一晚。沈阳这个城市在我的眼中与哈尔滨差不多,一样俄式的建筑,宽阔的马路,两条辫子的电车。不过上车要小心一点,尤其在下雨下雪天,否则会感到被电一下。

1975年10月5日

早上六点由沈阳发车,经过一整天的行驶,晚六点半达到北京站,又一次来到阔别九年的北京。我事先将他的照片看了又看,因此列车刚停下我就认出了来接站的志范兄。我们出车站就直接奔首都剧场,原来他今天晚上正好有演出。我跟着他拎着行李在纷杂的人群中穿过,不时躲过快速行驶的轿车,自行车,登上了拥挤的公共汽车,在一路喊叫着报站名的女售票员的大嗓门的伴随下,到达了剧场。演出即将开始,我在志范的带领下从后门进入后台,他对团领导说明了情况后,把我领到了舞台前面的乐池中坐下。当我穿过尚未启幕的舞台时,我分明看见了生旦净丑全部角色,包括袁世海,刘长瑜等名角,只少了浩亮。这些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我第一次看京剧,也是第一次在那么近的距离看演员表演。我看得清从演员们脸上淌下来的汗珠,听得见武生们在作了剧烈的翻滚后重重的喘气声,我这才明白,原来演戏也是一种累活,就像我们在砖窑前的晒坯场上脱坯,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田里挥着镰刀割黄豆。

幕间休息,志范让我去后台的淋浴室洗了个澡,浑身的疲劳和灰尘被冲得干干净净,精神也好了许多。洗完后来到化妆室,众多男女演员一边化妆,一边互相打趣。看见有陌生人,就向我询问,知道我是志范的弟弟,那些年轻的女演员一齐向我看来,使我感到很困惑,因为从我的打扮,任何人都看得出我是从乡下来的。她们还把我和志范比较,看像不像,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得出其中有上海籍演员。虽然她们脸上化着妆,看不出有多大岁数,我估计她们同我差不多年龄。她们真是幸福啊,我想,演样板戏的国家级剧团的演员,过着与凡人不一样的生活,享受着凡人享受不到的待遇。演员有他们的职业特点,那就是自来熟,哪怕你初次与他们见面,他们也会与你说个不停。一位似乎与志范挺熟的女孩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比如我家也在无锡吗,来过北京吗,等等。我回答说我家在上海,以前来过北京。这时不知谁叫了句:“那不是小敏吗?”原来志范的女朋友小敏,一个文静的女孩也来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叫“嫂子”,赶紧与她打了招呼。

十点多演出结束,与全体演员一起乘大巴回团。大巴穿过了我所熟悉的那一条条宽阔的大街,来到了魏公村。下了车,眼前的黑暗中竖立着高大的楼房,笔挺的白杨树,以及穿破夜雾的碘钨灯光。这情景简直就是九年前第一次来北京之行的重现。志范的房间在四楼,雪白的墙壁,漂亮的窗帘,一张写字台,几把椅子,一张单人床。我们把隔壁的一张床搬了过来,就一切都齐全了。我很快就入睡了,连志范什么时候送小敏走的也不知道。

1975年10月6日

上午,我在楼下洗漱间将全部脏衣服都洗了,端着脸盆正找地方凉,一位在屋里伊伊啊啊练声的小姑娘走了出来,指着楼道外的凉衣绳说:就凉在那里吧。她还递给我一把衣夹,我赶紧谢她。凉完衣服,那小姑娘问我:“你是从黑龙江兵团来的吧?”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她说:“我昨天就看出来了,看你那么长的头发!”我感到惭愧不已,心想幸亏没有穿那身兵团绿。我向她打听哪里有理发室,她说就在院外不远的地方。我谢过她就去收拾打扮自己。我身上穿着志范的上衣,在院内的商店里买了双蓝色的网球鞋,在城市里如果再穿农田鞋,会被人笑死的。

大食堂里分演员灶和干部灶,演员灶有补贴,吃中饭时,我在菜里吃到了海参,这可是我头一回吃这东西。

院子里种着许多苹果树,已经长得有拳头大小了,可还是青的,不能吃。

下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家里,一封给小梅,告诉他我将在北京住一段日子。寄了信,在甘家口商场转悠了一会儿,尝了尝摊位上的葡萄,去理发室修剪了头发。

晚上与志范和小敏一起去看国产电影《长城新曲》,之后志范说还有一张歌舞票,让我自己去。我匆忙乘车赶到北京展览馆,进去后才发现已经演了一半了。我在前面找了个空位坐下,一位身穿薄薄的天蓝色连衣裙的女演员出来报幕,接着是民乐合奏,女声独唱,歌舞,等等。我从邻座借来节目单一看,原来是山东省和宁夏省歌舞团的演出。看完后得出的结论是:服装道地,水平一般。兵团的师宣传队如果也有这么好的条件,可以演得比他们强好几倍。

这么想过之后,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那么想离开兵团,却处处想着兵团,什么事情都要与兵团比较。如果那天我有机会离开兵团,我才不会想它呢!

1975年10月7日

上午在屋里睡觉,起来后去看了看团里的座唱排练,全部中西乐队在排演厅为《平原游击队》的主要演员伴奏。又遇到那位小姑娘,问我是不是回上海,我说是。她说可能让我带点东西,我说行。我问她一个人在北京吗,她说是。下午听一位北大教授讲水浒,晚上看排全剧,看了一半就回来睡觉了。以前在连队时,为了一场电影走几十里路的经历我还没忘,不过那时是对文化生活的饥渴,现在是对文艺大餐的挑剔,人永远也没有满足的时候。

1975年10月8日

上午骑自行车到动物园转了一圈。66年曾一个人在那里匆匆一游。大门口种着石榴树,又红又大的石榴像钟似的挂在树梢,一位外国老太太扶着石榴树照了一张相。我到了熊山,东北大狗熊,我的老乡正站立着向人作拱,引人发笑。有个小孩用上海话喊着:“猢牲!”大象,河马,长颈鹿,熊猫,一个小时,全都看完了。

下午两点到小敏家,这是我第一次到北京人家里做客。这是个知识分子的家庭,两间屋收拾得利索干净,花瓶里插着鲜花。见到了她的父亲,他在地质所工作,虽然寡言,但对人热情,是个好老头。小敏在郑州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眼下回北京探亲,她妹妹在北京工作。我在北大荒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做菜,便驾轻就熟地活杀了一只小公鸡,做了一道炒辣子鸡,接着又做了一道糖醋黄鱼。饭桌上哥俩喝了两瓶啤酒。饭后志范他们去看参考片,我一个人去首都体育场看手球比赛。我第一次看球赛,感觉不错,为了让自己更陶醉一点,去小卖部买了两包香山牌香烟抽了起来。八一队对科威特队,我不懂手球,瞎看,心想如果是一场排球或游泳比赛就好了。

志范考虑得很周到,替我买了张月票,省不少钱,还方便。

1975年10月9日

上午去小敏家,下车先到菜市场兜一圈,看见有买黄花鱼的,五角钱一斤,就买了两条大的。吃完中饭,与志范,小敏姐妹俩一起去紫竹院,体育馆,展览馆等地照相。照相机是我带来的,是一架135相机。紫竹院是一个不大的公园,可是我很喜欢它。记得有一次一个人去时,正赶上下大雨,我撑着雨伞,沿着园中的湖畔走着,欣赏雨中的荷花荷叶,看着盛满水的碗状的荷叶由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将雨水倾倒出来的情景,心里很舒畅。而现在正是菊花,牡丹花盛开的季节,景致优美,我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后来又在体育馆外的第三届全运会的宣传画底下,以及动物园的石榴树下照了几张。晚上在小敏家吃饭,晚上十一点才回宿舍。

1975年10月10日

今天去参观故宫。早上八点半出发,一个人买票进去。御花园内桂花飘香,月季花红白相间,古松翠柏迎客于御道两侧。我参观了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去了看了皇帝的御所和起居所在。出故宫后,在天安门,人民大会堂和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参观游览。然后又去前门市场晃了一圈,再到天坛公园。从天坛出来,去了王府井大街上的菜市场,特别吸引我的是卖鱼的摊位,有草鱼,鲢鱼,黄花鱼,甚至还有我们黑龙江的大马哈鱼,不过是腌制的,想不到首都的副食品供应如此充足。那年我去抚远,中国最东边的一个边远县,看我的朋友老王,我曾年年在他家过年。回来时带回了四条三尺长的大马哈鱼。接着,我又去第一百货商店见见市面,晚上回到小敏家,吃完晚饭后与志范一起上他的哥们家看电视。在他们团里,管男的称“哥们”,管女的称“姐们”。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围拢了八九个人看,大家还不住地喝彩,直到十一点多才回宿舍。

1975年10月11日

早上八点半去颐和园,先去排云阁,佛香寺,再兜万寿山,昆明湖,绝大多数景点都去过了,也照了相。出颐和园,去了香山,看满山红叶,景致十分秀丽。中午我在昆明湖畔的一家小饭店喝了啤酒,下午四点多回到小敏家。晚上做了砂锅鲢鱼头,红烧鲢鱼,又喝啤酒,晚上九点多就回了宿舍,路上买了几斤进口香蕉。66年我在广州看见有香蕉,青的,拎了一大串回上海,半路突然想在杭州下车,便让同行的小舅妈的弟弟阿芳给捎回去,尽管他一脸的不乐意,可还是替我办了这事。相比之下,这进口香蕉比国产的要大一倍。

1975年10月12日

上午与志范,小敏一家去看外国电影《巴布什克历险记》,这是一部内容引入入胜,情节极其惊险的片子。中午杀鸡,做青椒炒墨鱼,红烧对虾等菜。下午去西单商场等地随便走走,晚上去人民剧场看京剧《平原游击队》。

1975年10月13日

早上与志范一起去火车站送小敏回郑州,看他俩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也动了感情。北京火车站比上海火车站大多了,也不那么挤。我看出这一家人是非常团结互助的。

中午与志范在王府井大街上的湘蜀饭店二楼吃饭,志范因为小敏回去有点伤感,说要托人将她办回北京。饭后在清华浴池洗了个盆浴,洗完睡了一觉。到二点左右,起来修了修脸,吹了吹风,才穿衣离开。我们在中山公园转了一圈,照了几张相。晚上去人民剧场演出,我又当了一回观众,晚上坐团里的大巴回宿舍。无论是文艺界还是体育界的代表团,都经常有晚上表演之后,坐大巴回驻地的经历,而我这个局外人,也尝试了一回这种特殊的感觉。车穿过深夜静谧的街道,飞速行驶,我感到此刻的我已不是原来的我,尽管只是短暂的瞬间……

1975年10月14日

按照计划,今天我要去解放军302医院大院。

多年前,我连发生了一起死亡四人的重大事故,其中有一位叫秦向东的北京青年。他的父亲在一位解放军干部的陪同下来连队办丧事,住在我那连部小屋里,同睡一盘炕,晚上我经常与他们一起包饺子,聊天,一个星期中我一直陪着他们。事后小秦的父亲再三请我去北京他家。

地点在岳各庄,我连的北京青年大都来自这里。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他家,见到了小秦的父亲,送他一瓶北大荒酒。小秦父亲虽然失去了儿子,可他是党员,似乎还很乐观,请我吃了中饭,说了一会儿话,告别时有点伤感。人死不能复活,说什么都只是安慰。我只能庆幸在我们上海知青中还没有人遇到这样倒霉的事。

下午在西单商场买了一串螃蟹,晚上坐团里的大巴去总后礼堂看话剧《高山尖兵》,晚十点回到宿舍。印象中总后礼堂的建筑非同凡响,具有民族特色。

1975年10月15日

上午到小敏家,志范买了许多菜,中午做了一顿非常丰富的午餐,有清蒸大闸蟹,五香牛肉,糖醋黄鱼等等。志范劝小敏的父亲喝酒,他开始不喝,后来喝了一大杯,可能是因为女儿离去而有点忧郁。

下午回来睡一觉,晚上看了几部电影。有朝鲜片《金姬和银姬》,国产片《熊猫》,《小海螺》。宽银幕电影《金姬和银姬》说的是南北朝鲜两个世界的不同对比,非常有教育意义,可志范说那是胡扯。

到今天为止,我在北京呆了已经有十天了,收获真是巨大。

第一,我去了北京大多数景点,现在除了八达岭,十三陵未去,北海不开放外,那儿都去转了转。首都美丽的秋景深深吸引着我,使我留恋忘返。

第二,我第一次看了那么多电影和戏,而且许多是内部参考片,样板戏。这种经历在上海是从未有过的。

第三,我尝遍了北京所有的美食,以前回上海哪次都没有像在北京吃得那么全,什么黄花鱼,龙虾,螃蟹,等等,真是五花八门,一言难尽。

然而,我深感自己的笔下功夫太差,以前在参考消息上看到外国人访问北京的报道,写得是那样生动,现在我有了亲身体验,却不能将这些全都写下来,只是记录了一些零碎的琐事,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将它们整理出来。

1975年10月16日

原计划去十三陵,因错过了车未去成,便又去动物园看动物。午后回来睡觉。志范病了,胃疼,早早睡了。我想不排除还有点心病。

1975年10月17日

独自上十三陵,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先到定陵,后到长陵,下午三点回来,晚上看电影《第二个春天》。

1975年10月18日

与志范去爬长城,去时坐长途公共汽车,天气清朗,万里无云,外国游客很多,在长城上照了几张相。晚上去小敏家的暗房里洗出来,我在长城烽火台上的照片还不错。(见照片)

1975年10月19日

上午去志范朋友家吃饭,晚上在小敏家包饺子,吃完后又到志范另一个哥们家看电视。内容是为纪念长征四十周年而排演的《长征组歌》,肖华同志的原作。

北京人说话语速比我们快,说话的声调有点夸张,也许与他们是唱戏的有点关系。还有就是好朋友间的关系真是很铁,要帮什么忙,尽管说话,哥们会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1975年10月20日

上午未出去,下午与志范一起到王府井转了一圈,买了几件衣服。

1975年10月21日

上午独自去市内买些东西,几盒北京果脯,一双黑色毡靴,我想用它代替难看的棉乌拉,人总得学会求美嘛。下午回宿舍。晚饭后志范送我去火车站,终于结束了半个月的北京之行。经过楼下宿舍,跟那位小姑娘打了招呼,她说不麻烦我带东西了,倒是一位姓闫的琴师让我带一封很厚的信,地址是上海汾阳路。

志范关照我以后有机会再来北京,我说我还会来的,谢谢你的招待。你什么时候去无锡探亲,告诉我一声。我没有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列车开动了,志范在站台上挥着手,那样子有点像他在舞台上向观众致敬。

后记:自从1975年那次去北京后,我在1980年上学期间,以及1987年一次因公出差期间去过两次北京,志范的生活也一直在变化。先是他频繁地随团去欧洲和美国演出,我在他家看了许多在外国拍的照片。后来小敏调回了北京,接着他的儿子出生了,生活似乎越来越好。可是他并不满足。九十年代初,他去了美国,接着把妻子儿子都带了出去。从那以后,我与他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国外,还是回来了,不知道他是否一切都好?

也许他有机会看到我写的回忆录,与我一起分享那久远的温馨和甜蜜的时光……

摄于1975年10月18日八达岭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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