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

杰哥今年三十五岁了,他忽然觉得,这十年来,他过得有点累。

杰哥不知道自己为啥觉得累,照道理说,三十而立,房子车子儿子都有了,妻子飞霞能干得很,里里外外一把手,孩子七岁,已经小学一年级了。家庭事业发展都顺利,杰哥自己也是有追求也有上进心的人,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日子应该是惬意和美满的。

十年前,他拗不过家里父母的意见,和热恋的女友晓梅分手,跟父母心中理想的结婚对象飞霞结婚了,飞霞虽然能干,但是争强好胜,什么事都要听她的。杰哥性格温顺绵软,这些年和飞霞也起过好多次冲突,但是杰哥发现自己不是飞霞的对手,飞霞的咄咄逼人自己招架不了,从此学会了闭嘴。

杰哥总觉得生活有些暗淡和压抑,这样的日子和他想象中的有一些不一样,也许是没得到的才是最珍贵的,也许是心里始终对晓梅抱有愧疚之情,晓梅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杰哥心里挥之不去。当年,他俩大学一毕业就天各一方,晓梅回到她的家乡,杰哥也回到父母的身边,分开时,杰哥郑重地给晓梅发过誓,要和晓梅在一起,如果晓梅不能到他的城市来,他也要想办法到晓梅的城市去。

可是父母不愿意独生儿子去别的城市,也不愿儿子将感情长时间耗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他们托人打听了不少女孩,最后觉得飞霞是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父母亲戚的轮番劝说,加上和晓梅分隔两地长时间看不到未来,杰哥忍痛和晓梅分手了。

杰哥想着,天下女人不都一样吗,和谁在一起不都是吃饭睡觉过日子呢?杰哥被父母的权威和自己的懦弱拉进了婚姻的围城,婚后他也想忘了晓梅好好过日子,可惜感情这个东西太奇怪了,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勉强的。

妻子飞霞结婚前就了解杰哥和之前的恋人情深意笃,但她一向对杰哥的过去呲之以鼻,她也了解杰哥的性格,不是果敢决断的人,尤其是又有了孩子,孩子聪明伶俐,是杰哥的心头肉,更是为这个婚姻栓上了一道保险扛,飞霞笃定杰哥掀不起什么波浪。

从分手后,杰哥就和晓梅断了联系,杰哥也不敢去打听晓梅的消息,后来杰哥从大学同学的口中听说,晓梅至今一直单身,杰哥因此内心更加歉疚,他知道自己十年前对晓梅的伤害甚深。他常常重温和晓梅之间的一切,他觉得和晓梅间的很多东西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失而褪色,反而因为这些年不时地回忆和自我补充变得更加温情脉脉。每每清醒过来看到现实生活的万般无奈,杰哥觉得分外的消沉和惆怅。

终于在一个初夏,杰哥有了一次在晓梅所在的省会城市出差的机会,事情办完后,他直接买了去晓梅所在县城的火车票。他在这个县城四处游走,他渴望和晓梅能够偶然邂逅,但又害怕遇上,能够在这个有着晓梅气息的城市呆着就觉得很满足了。

临走前,他回忆着以前晓梅给他说过的住址,鼓足勇气一大清早找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个有些年代的小区了,院子里绿荫匝地,周围一树树三角梅开放的正好,迎面望去,赏心悦目。

他在院子里转悠着,发现不时有花车出现在小区内某栋楼下面,小区今天有人结婚呢,晓梅也许会出来看热闹,抱着这样的想法,杰哥决定多呆一会儿。小区逐渐热闹起来,杰哥看了一下时间,离开车还早,为了避人耳目,杰哥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杰哥一直没看到晓梅出现,他为自己的幼稚好笑,晓梅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会和小孩子一样来看热闹呢,他苦笑了一下,擦了擦手心的汗,心想着注定是无缘再见一面了。

这时听到花车那边一片喧闹,可能是新郎过来接新娘子了,杰哥随眼望去,惊呆了,只见晓梅一袭白色礼裙,抱着一束鲜花,站在台阶上,亭亭玉立,脸上浮现着动人的笑容,美得仿佛是画中人。新郎在大家的起哄声中,笑着将晓梅拦腰抱起,走向婚车,晓梅搂着新郎的脖子,笑意盈盈。

杰哥呆呆地看着,心猛地痛了起来,眼眶里随即弥漫上一层水雾,他终于知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自己虽然一直盼望着晓梅早点结婚,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如今亲眼看到晓梅结婚了,心里又很难受,心中那根一直牵着的线仿佛断掉了,人只能活一辈子,杰哥明白自己和晓梅的交叉点已过,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杰哥一路神思恍惚登上了列车,他的心像被蚂蚁蛀空了,他感觉这一个清晨,仿佛是上天专门为他安排的一场告别,也许,这样相安无事的结局,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了。

窗外的山、河、树木、花草,随着列车飞逝而过,他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话:

想起这一生不得不忘掉你,梅花就落满了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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