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还小的时候,你记得有一晚爷爷抱着你来到他常用的桌子旁,他将粗布棉袄张开裹住你的身体,你的小脚被遗落在外面,扭地欢快,桌子上的煤油灯时不时跳跃一下,像个偶尔打盹的老头。爷爷从一边的抽屉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来,又从另一个抽屉里取了一只笔尖泛黑的笔,他说要教你写字,你好奇地盯着笔尖在纸上划出了大半个框,又在里面慢慢悠悠地画出了一个整框,你看爷爷,爷爷也看你,他笑了笑告诉你,这个字念“回”,回字要先把里面的门关上,才能把外面的门关上,否则出去的人就进不来了。说完,爷爷将外面的框也堵上了。
爷爷是个知识分子,你笃定这些当然是在你十岁之前,你隐约记得有一年你去医院看过爷爷,白色的枕头上枕着爷爷粗糙暗黄的皮肤,自此之后你再见过的爷爷就是后来你熟知的样子了,他嘴里总是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认知上也有了极大的障碍。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年少的你有时也常常学其他小孩一样离爷爷远远地,像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傻子,你要和他保持距离,因为你并不想被同伴将你和他划分成同一种人。但你没学其他小孩一样偷偷窃笑,而是在人少的时候走近一些向爷爷指示家的方向。
你长大了,爷爷早已去世,他那张脸在你脑海里逐渐模糊了,就算当年你发誓你会永远记住的那张脸,他脸上的每个皱纹,以及那带着警惕性的略带麻木高傲的眼神,你忘了,你的记忆还是在他的脸上蒙尘,如今你只记得一个大概的形象。原来人的故去就代表着远离生活,像梦离现实一样的遥远,逐渐的,那人与梦一般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