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号老钮

老五的老婆死了一年之后，他又结婚了，和他结婚的是那个女疯子。

01

老五之所以叫“老五”，可能是因为他姓“武”，也可能是他的那五短身材。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他无父无母，空无一物，只有短短的身材和手脚。

他三十大几了也没有结婚，没有女人看得上他。

他很能吃苦，养鹌鹑挣了些钱，才在四十岁那年找了个比他自己还要短的女人结婚了。

老五结婚之后，干活更起劲了。他跟老婆两个人每天起早贪黑，鹌鹑生意越来越好，每天都要往外面送货。

原先跟老五一起干活的人都说老五有福气，找了个能吃苦的老婆。

老五婚后第二年，老婆给他生了个小五，小五身材一点也不五短，只是他是五月初五生的。

有了小五，老五天天嘴巴都闭不上，人家说他：“老五，有福！”

老五的嘴就咧得更开了。

乐极生悲，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老五和老婆一起开着小货车给人家送货。

路有点远，客户又有点难缠，在鹌鹑蛋和鹌鹑的质量数量和价格上纠结半天，等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小五那时候才三岁，已经一个人在家待大半天。

老五心急，平时他开车非常小心，那天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却没有仔细看路，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汽车撞翻了个。

他和老婆都受了重伤，等救护车把他们送到医院，他老婆没有被抢救过来。

之前，老五在老婆的坚持下，才买了保险。这次事故，老五拿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老五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虽然他还是五短身材，又有个三岁的儿子，可是来给他介绍对象的人突然比以前那些年加起来都多。

其中就有人给他介绍女疯子。

02

女疯子，本名小蓝。三十岁出头。

小蓝其实也没有多疯。

她每天把自己拾掇得干净利索，头发梳得溜光水滑。

只是她的衣服虽干净，却很古怪。

她总是穿得花红柳绿，好像要上台唱戏，你要说她穿的是戏服吧，又不是。

最古怪的是她光滑乌黑的头发。她总是梳两根高高的麻花辫，发根绑两条橘红色的绸带做成的蝴蝶结。

她吃过早饭，就从家出来到院子里，马路边上唱歌，边走边唱。她辫根的橘红色蝴蝶结随着她的走动飞舞。

据说，当年小蓝的学习特别好。

她跟邻居家的男孩青梅竹马，考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正式恋爱。到快毕业时，双方父母就谈好了婚期，那时候小蓝已经有了身孕。

没想到，男友在找工作时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真命天女是一个富家千金，很喜欢男友。男友也喜欢她，她比小蓝有钱，比小蓝好看。

两个人闪电结婚。

小蓝赶到他们婚礼的酒店，却不敢进去，她下台阶的时候，摔倒，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小蓝也不正常了。

大学还没有毕业，工作也不可能找了。

小蓝的父母想找人算账都找不到，那一家人很麻利地搬走了。

他们也带小蓝去看过医生，可就是治不好。

老两口的退休金有限，只能认命。反正小蓝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就是打扮得奇怪一些去唱歌。

起初人们还笑话她，后来就是同情，再后来就是习惯了。

有时候人们路过小蓝身边，会跟她打个招呼。有时候她也会回应一下，笑一笑，然后继续唱歌。

这世上总是不缺热心人。

03

有人见老五死了老婆，就去给小蓝的父母出主意，让小蓝嫁给老五。

他们对小蓝的父母说：“你们年纪大了，小蓝也没有兄弟姐妹，如果以后你们不在了，小蓝指望谁？老五就是年纪大了点，个子矮了点，但是他多能干，又拿了一大笔赔偿金，嫁给他，小蓝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小兰的父母不是没考虑过给她找个依靠，可是小蓝的这种情况，哪个正常的男的会愿意娶她呢？

就算是老五，小蓝的父母也有顾虑。

毕竟老五是健康人，人家生意越做越好，手里现在也算有钱了，怎么会看上小蓝呢？

人家给老五介绍的对象，老五基本都见了。他想找个人像原来的老婆一样帮他打理鹌鹑生意，照顾小五。

人家给介绍的对象，老五第一时间就把人带到鹌鹑大棚。

几乎每一个女人都落荒而逃，她们忍受不了鹌鹑的味道，她们只吃过鹌鹑蛋和鹌鹑肉，却不愿意与那么多鹌鹑亲密接触。

有少数几个女人坚持下来，下一步就是去家里见小五。

小五调皮，爱动，浑身脏兮兮的。他自己还不会洗澡，有时候走路还要让人抱。这一切又吓走了几个女人。

最后留下来的女人，老五对她说，他已经立好了遗嘱，那笔赔偿金是他老婆的命换来的，以后都留给小五，任何人都得不到。

最后，一个女人都没有留下，除了小蓝。

当别人向老五提议考虑一下小蓝的时候，老五有点顾虑。他想找人帮忙干活照顾小五，要是小蓝来家，他还得再照顾她。

介绍人说，小蓝不需要别人照顾，她在家知道做家务，她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而且小蓝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有病，只是行为有点不正常。

“她是感情受了刺激，你要是对她好，说不定能让她好起来。那你不是做了件大好事，也算是给小五积德了。”

老五同意带小蓝到鹌鹑大棚试试。小蓝站在鹌鹑大棚里，好像完全没有闻到鹌鹑的味道，她还是笑呵呵的，继续唱歌。

老五又带她去家里。小五正在看动画片，老五让他喊小蓝阿姨。小五乖乖地喊了一声，继续看电视。

小蓝看到小五之后就不唱歌了，她走过去，蹲在小五身边，笑呵呵地看他。

老五怎么看都觉得小蓝不正常，还是没有同意。

04

有一天老五去送货，没来及去幼儿园接小五。小五找个空隙，自己从幼儿园跑出去了。

老师发现小五不见了，马上给老五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到幼儿园把小五接走了，老五说没有。

大家都慌了，一起去找，一直找到天黑。老五焦躁不安，他想起了死去的老婆。

正在着急时，老五的邻居找到老五说，小五在家里，小蓝也在。

老五赶回家，小五果然在家。

究竟怎么回事，问小蓝，她只知道笑，还是小五断断续续地说出来经过。

原来小兰在路上边逛边唱歌的时候，看到小五被一个男人抱着，小五不断挣扎，小蓝冲上去抢小五。

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大的劲儿，硬是把小五抢了过来，居然还把他送回家。

人家就对老五说，看小蓝多好，还知道保护小五。

老五心里疑惑，怎么会那么巧。会不会小蓝的父母为了故意去博取他的信任，故意下的一个圈套。故意趁他不在的时候，把小五接走，然后装作是小蓝去照顾小五。

人心里有鬼，就会怀疑别人心里有鬼。

他找人查看了附近的监控，才发现事情真是像小五说的那样。

监控里，小蓝对着那个抱走小五的男人又撕又咬，那个男人也下了狠手，扯下小蓝的一撮头发。可还是败给了小蓝。

小蓝的父母知道老五去查监控，心里不是滋味，这不就是意味着老五不相信小蓝，不相信他们吗？小蓝不顾自己，冲上去抢小五，难道是为自己吗？

小蓝的父母对介绍人说，这样还是算了，没有信任就不要结亲。

介绍人说，这说明老五认真，踏实，这是好事。他要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点主见没有，那做生意还不得被骗吗？

小蓝的父母一想也是，而且，目前似乎没有比老五更适合小蓝的归宿了。

老五和小蓝开始试着交往，小蓝每天在家里洗洗衣服就去老五的鹌鹑大棚，要么就是接送小五。

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发现，小蓝头上的橘红色蝴蝶结不见了，她也不在外面唱歌了。

小蓝正常了。

05

虽然她有时候还是会两眼发直，不过，小蓝的父母高兴地快要哭出来，他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小蓝的母亲对小蓝的父亲说，小蓝正常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嫁给老五，毕竟小蓝是念过大学的，又年轻，可以找一个比老五条件好的。

小蓝的父亲把她狠狠教训一顿，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小蓝是因为跟老五相处才慢慢恢复的，哪能过河拆桥呢。再说，要是不让她嫁给老五，不再让他们来往，小蓝要是更严重了呢？

小蓝的母亲这才作罢。

小蓝嫁给了老五，每天一起干活，小五也很喜欢小蓝。

小蓝很适应这个新生活，唯一让她不能适应的是老五睡觉老是说梦话，有时候会从梦中惊醒。

她问了老五很多次，老五都说没事。

后来小蓝就留了心，仔细听老五究竟在梦里说些什么。

“老婆，老婆，不怪我，不怪我……”

小蓝马上把老五晃醒，问他梦到什么了。

老五满头大汗，还是摇头，不愿意说。小蓝安慰他，都是夫妻了，夫妻应该一心。

“看来你还是不把我当一家人。”

小蓝说着就要抹泪。

老五自从小蓝正常了之后，自认为捡到了宝。小蓝比小五的妈更能干，又年轻，毕竟念了大学，脑子又聪明。小蓝简直浑身都是宝，他真心喜欢她。

看到小蓝抹眼泪的样子，他的心一横，干脆说出来，反正心事说出来自己也好过些。

原来，车祸那天，小五的妈原本是可以救过来的，当时老五自己从车子里爬出来，小五妈还有气。

他自己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手机还能用，要是他及时打电话，说不定小五妈可以救过来。可是，他一直等到小五妈闭上眼睛，再也没了动静，他才颤抖着手打了电话。

小蓝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害怕还是诧异，老五看起来老实巴交，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问老五为什么，老五说他疑心小五不是自己的儿子。因为小五完全不像他，身材一点也不五短，别人看他的眼神充满同情，他们说“老五真能干”，也是嘲讽。

“你确定？”

小蓝仔细看看老五的五官，虽然小五不短，可是他的鼻子眼完全就是老五的翻版。

老五伸手抹了一把脸，摇头。

赔偿金拿到手之后，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小五就是他的儿子。

小蓝不知道自己嫁给老五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