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和我同住在永安小区,在我搬到小区之前,房子是他一个人住的。那天,正遇见他。我看见他时,他刚从卫生间出来,打扮得干净利落,身上带着香气,是一种高贵的气味。
和他认识貌似有所注定, 有些东西,我们是兴趣相投的。对于杂乱,我们更喜欢简洁,所以,第一次去他房间的时候,我就被他房间里的摆设吸引了。
一进去就是一眼明亮,百叶窗上挂着细碎的剪纸,在木纹色的地板上留下星点的光影。墙上贴着绿藤的壁纸,在他的窗边,摆着一个暖色的香薰灯。我转身看了看立在门前的他,第一次觉得我的生活应该有所改变,虽然我们都是一致的简单,但我对于生活的品质比他差太多了。
刚到的第一天晚上,我起不了灶火,他说要带我出去吃。吃,往往无法让人拒绝,我就这样跟着他在初春的夜里,沿街默然地走着。安静,是两个刚熟悉的人最多的表达方式。
直到走到一处深巷里,抬头是一家饭馆,灯光昏黄,我们才停下来,这也许是这热闹城市里少见的静谧之地吧。
坐下没多久,他的手机就不停地响着,他摆手示意,我微笑点头。他不停地起身穿插在饭馆与街道之中,到最后,我吃好时,他还未有时间安稳地坐下。
林山后来终于还是受不了所有的打扰,毅然决然地关掉了手机。我要了几瓶酒,陪他静静地喝着。没过多久,他就泛起了醉意,向我讲述起他的生活,一个上市公司的产品经理,负责着公司的重要项目,也带着一个有智有勇的团队。对于这些,是许多人都想拥有的,可他在这种生活下已有五年之久,越来越多的事情让他从来没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和时间。
“你感觉我现在是不是很成功?”
林山用手微端着空空的杯子问我,他说话的时候,灯光一昏一亮,透过头顶射下的微光,我模糊地看着他的表情。
“能混成这样,的确是很少有人能做到。”
听完我的话,林山笑了笑,摆手又加了几瓶酒,说要和我喝个痛快。第一次认识就如此豪爽,着实有点让我措手不及,不过,工作各种碰壁的烦恼让我心烦意乱,也想借酒消愁,就开始陪着他爽朗地喝着。
等夜浓时,喧嚣才能真正地飘走。人越来越难安静,只能在城市里,当一个离心的灵魂,在酒肉中游走。
自从和林山一起喝酒之后,就很难再与他聚在一起。白天他起得很早,我还在朦胧睡意中,他就收拾妥当,往公司赶。晚上我睡后,还能隐约听到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路过客厅,电话里说着工作事宜,关门的声响铿锵短促。
我们一起住了很久,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有些时候,也包括周末,我想同他一起去外面潇洒,但他几乎没有时间,公司的事情一个压着一个,他从来放不了手,该做的事只能拿命去做。
他是一个成功者,成功地有着高等的职位,成功地有着颇丰的薪水。我一直认为他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也渐渐地跟着他学会深夜加班、起得早睡得晚、没有自己的休息日。
朋友聚会邀请我,我连连推脱,自己在工作中奋斗到深夜。生病时,可治可不治,哪有赚钱重要。朋友渐渐远离我,病痛不断,我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日子,把自己过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我终于明白了林山的成功背后,原来是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他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现在的生活状态,也没有喜欢过现在的自己。
后来,林山和我告别,一个人辞掉了别人都羡慕的工作,“逃”到了郊区中去了。
在热闹城市之外的幽静角落里,他放下自己以前所有枯燥无味的事情,随心而走。不过,在这过程中,他却用积蓄承包了一块很大的荒地,荒地远离城市中心,却有着很大的改造空间。通过他的努力之后,土地上种满了花和树木,中间穿过的是一条流动的河。在地上,能看到许多动物悠闲地摆动着身子,而天上和林中,则飞着各种雀和不知名的鸟儿。
这种优美而又可以带给人舒畅的景色,是很少能见得到的。每年都有许多人去他那里旅游赏景,人们都仿佛是说好了似得,开始疯一样地逃离城市,结群排队地朝他的景区而去。
我后来又见到林山时,他正坐在景区的一处小院子里赏花。看我来了,他起身弄来他自己种的新茶,泡上一壶,和我静静饮着。烟雨一处聚,流水三两声,闲散而又舒心,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曾经,我们能看爬山虎沿墙而爬一下午,如今竟然看不清来来往往中的那些脸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