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有一件血红的斗篷,他总是背对着我,我要垫着脚,双手绕过他的肩,吮着他的头发。
我常常想,就这样,就这样一直停下来,他不需要记得我,只需要每个月按时来,我为他披上斗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路的尽头,一抹血色。
他还是走了,走的匆忙。
那是一个清晨,他突然问我的名字,我才知道他是真的要离开了,养春阁,总归不是他长久停留的地方。
记得他第一次来时,一把长剑深深的插进廊桥木梯上,后一格,养春阁的妈妈们集体尖叫着。
他不知道我的名字,便是一阁一阁的找,他醉酒时,有些兴奋的向我比划着。他说,莹莹,东阁的姑娘胆子小,门飞的时候她们会将头紧紧的埋在秀被里。他说,莹莹,西阁有个大汉,要了5个姑娘。他说,莹莹,廊桥的妈妈最好说话,看到他的剑就会让他过去。他说,莹莹,暖阁的妈妈最吓人,每次来了要躲着些。
他说的是莹莹,他在对我说。我知道,我很像一个叫做莹莹的女孩,我也知道那个女孩在他心里很重要。
所以他问我的名字时,我只是讨好的告诉他我叫莹莹。
他只是转过身,披上斗篷。他说,你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听见马蹄声,但我没有看他远去的身影。
暖阁的妈妈依旧每天给我送李酥的点心,会甜到腻的点心。
他第一次带礼物来,便是李酥的点心,做成牡丹花的样子,花边透着点点的红。他说这是莹莹最喜欢的东西,他们一起偷父亲的钱去买,会央着好心的老伯多称一个。她喜欢吃花边,像一只小老鼠,嗤嗤的小嘴咬一圈,,就剩下中间一个团,周围带着粉粉的胭脂。他不会吃我咬过的花边,他说他一直不喜欢吃。
我想告诉妈妈不要买了又怕他会回来,如果他回来看到我不听话又该生气了,他生气时像个孩子,会哭,会哭的让人不忍心。
那时,廊桥的妈妈遇到一位大金主,重金邀养春阁的各阁花主陪酒,本就是规规矩矩的买卖,廊桥妈妈来暖阁邀我,我便应了。
他来了,来的巧,他的剑贴着我的脸,刺进客人的胸口。他抱着我,一路杀到暖阁。那时养春阁最暗淡的日子,也是他在这呆的最长的一次。
那一晚,他的剑抵着我的喉咙,他问我,还有什么话说?我笑了,我不记得我为什么笑,我只知道那一刻我不再是那个女孩的替身。
他不在叫我莹莹的时候,我们的话便变的少了起来。他每次来总会有多多少少的伤,或是薄薄的剑伤深入骨层,或是重重的内伤。
他会咳血,用我刚绣好的丝帕,染的血红。我总是着急的不知所措。会着急哭,会在他面前流泪,这本是风尘应该有的技能,却又做的那样真实。
每次哭完了,也会和暖阁的妈妈玩笑的说自己又赔了一份买卖。
暖阁妈妈常与我说,风尘女子多情种,如若痴情最命薄。我笑她,一张灵巧的嘴辩的她哑口无言,只不住的说,姑娘,眼明些吧!
养春阁要关了,各阁的妈妈每天要在堂房商讨事情到未时,午饭都是插花的姑娘提篮送过去的,各阁各房的插花姑娘闲了下来,攒在廊桥头。
她们说是江南陵家递来的拜帖。我记得我还是插花姑娘的时候王家也曾递过拜帖,递的是我的花主姑娘,暖阁妈妈回赠了姑娘的人头才免了王家的拜帖。
我问妈妈陵家递的哪一房。妈妈不答,插花姑娘说是暖阁,递的我的名头。
我见到了拜帖,黑色的墨纸,镂空的白字,花房 桫椤。
暖阁妈妈说,姑娘,桫椤姑娘,妈妈能做的都做了,可是他们要的是他。
是他,邵方,那个一夜屠尽蔺家的男人,那个火海里走出来的男人。那个每晚抱着我叫着莹莹的男人。
我知道的,在他留宿的第二天就有人开始谈论花房里来了的嗜血魔头。她们说他侮辱了他新婚的姐姐,说他杀了他的姐夫,说他屠尽他姐夫全家,连家中刚刚满月的孩子也没放过。
他问我怕吗?
怕,怕他会杀了我吗?他不会,他不会杀了他爱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替身。
我问妈妈那些都是真的吗?妈妈看着我,如果是真的你又能怎么样?
是啊,如果是真的我又能怎么样,我只是养春阁的花娘,一个生在长在风尘里的女子。
那一年,我捧着暖阁花主的刑匣,跪在养春阁主面前,抽中的便是桫椤。阁主说,菩提双树,彼岸桫椤。四面双生,一枯一荣。
陵家少主,也是一位长相清秀的男子,如若不是他手中的长剑,插花姑娘又该各房炫耀花主春阳了。
他的剑是冷的,比邵方的要冷好多,划过我的左脸,血滴在我翠色的纱裙上。
他问我邵方在哪,问我邵方何时回来,问我邵方会不会为我回来。
我笑,我多想他会为我回来,像他每一次来,走过廊桥,用剑轻划过廊桥的铜栏,像雨滴跌进琴里,传遍整个养春阁。
当,当,当……
我抬起头,我听到,听到他的剑划过廊桥,听到他疾步躲过暖阁房的妈妈,听到他推开门。
他的剑抵着陵少主,你一路杀过来就是为了找我吧。
他还是一身红色的束衣,披着有些脏了的红斗篷,头发微散着。
他没有看我,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我莹莹。他说,陵淳樾,你终于找到我了。
陵淳樾,陵家少主,他的剑靠近我的心。邵方,你忍心我杀了她吗?她和我姐长的真像啊。
我能亲手杀了陵淳莹,又有什么不忍心。他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陵淳莹,那个和我长的很像的女子,原来是陵淳樾的姐姐。
不准提我姐姐,陵淳樾怒吼着,剑风撕开我胸口,转身刺向他……
血,染红了暖阁妈妈的手,她抱着我,她喊着,桫椤,桫椤……
菩提双树,彼岸桫椤。我看到我前世为君,君为妾。妾不负我,舍身为君得报家仇。
当我长刀噬血,斩尽仇族,愿与妾身生为桫椤,吾愿枯萎,伴汝繁荣,同生同死。
然而当我手刃仇人,妾已生为彼岸。
我看到我的刀斩过他身体,深深的留在你的身上,他的剑刺进你的身体,抵上我的胸膛。
门外,燃烧的火焰,我抱着你,一路斩杀而去……
陵淳樾的剑,刺向他。
剑是冷的,刺过心房。
邵方,我叫桫椤
桫椤双树,我为枯,你为荣。
邪凤凰.邵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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