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妃夭夭,你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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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士可杀不可辱,陶夭夭的观点就是:蝼蚁尚且偷生,人当然也能苟活。否则,她就不会装疯卖傻做了十八年二货。

陶夭夭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是嗷嗷待哺的女娃娃,十岁那年唯一疼爱她的娘亲经不住小妾迫害撒手人寰,深宅大院如狼似虎,陶夭夭领悟到只有装疯卖傻才能苟且偷生,也不在乎被人耻笑。只是这一日皇上云瑞突发兴致决定到郊外打猎,陶夭夭的爹陶潜作为当地一个小县令,自然是举家迁到郊外恭迎。陶夭夭是个二愣子,她爹当然不会让她丢自己的脸。然而这一次圣上竟然钦点要二货陶夭夭随从,于是这会儿子从不被人注意的陶夭夭正悠哉悠哉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丝毫不担心有人会突然冲过来押她回去。

装疯卖傻也挺好的嘛!

舒服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陶夭夭突然被长臂一捞,还没来得及反应,剧烈的颠簸让倒挂在马背上的她头晕目眩差点要吐。

“等、等一下!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你个登徒子竟敢强抢民女!救命啊,救……”忽然嘴被捂住,想必是马背上的人嫌恶她太吵。马蹄声刚落,脑充血的陶夭夭腰上一松,便重重跌落在地。

浑身仿佛散架一样,陶夭夭鼓着腮帮子瞪眼盯着骑在马上的面具男,气得想砍人。

但……

面具男周围冷冽的低气压让陶夭夭顿时泄了气。

“你没事?”

声音好冷清,好疏离。

“本来没事,给你这么一折腾,那就说不好了。”陶夭夭焉焉地回答,随即问道,“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苟且之事?”

面具男睥睨一眼轻描淡写道,“我以为某人晕死过去了。”

原来他误以为正在享受日光浴的她中暑了!

陶夭夭甚是无语,说什么都好像是她的不是。面具男打算离开,陶夭夭忽然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面他的的大腿,吓了那人愣了好几秒。

“快点送我回去,糟了糟了出大事了!”

男人一惊,再一次长臂一揽,带着满脸紧张的陶夭夭策马奔腾。

陶夭夭抓着一根树枝趴在地上挖啊挖,面具男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她到底能弄出什么幺蛾子,过了好半天,大汗淋漓一脸通红的陶夭夭从土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泥团,咚咚咚敲了一阵,待土块剥落,荷叶的清香便远远传到了鼻尖。

陶夭夭扭头冲着面具男一笑,问也不问拉过他蹲下,仔细剥开荷叶,里面竟是黄澄澄诱人发亮的鸡肉。

面具男看着陶夭夭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鸡肉上翻飞,眉眼全是得意的笑,不禁有了耐心等她撕了一只鸡腿递给自己,然后在陶夭夭充满期待的询问目光下点了点头。

饱餐过后,各奔东西。

陶夭夭这个众所周知的二货万万想不到自己与世无争也能博得天子的眼缘。

“朕听闻陶爱卿的嫡长女陶夭夭与众不同,不如让她当众展示一下?”

陶潜唯唯诺诺,说什么陶夭夭天资愚笨,恐污了圣上的眼,反而是庶出的小妾之女陶莺莺颇有才情可以献丑云云,然而皇帝坚持,龙颜已有些不悦,陶潜吓得不敢多说,陶夭夭呆愣愣傻乎乎跪在地上,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惊恐无助。

“陶夭夭,你就随便做首诗让大家开心一下吧。”云瑞抱住陶莺莺漫不经心一瞥戏谑道,陶夭夭装出艰难的模样,面如土色,却暗自腹诽昏君当道,这一次郊外狩猎,多少百姓民不聊生她看在眼里。

陶夭夭吸吸鼻子耷拉着头闷声闷气了好一会儿,云瑞颇有些不耐烦斥责了一句,吓得陶夭夭直哆嗦。

“门……呃,门、门前一只鸭,叫得嘎嘎嘎,突然下个蛋,又是一只鸭。”陶夭夭缩了缩低眉顺眼瞅瞅四周,不安地拧着衣角用力勾着头。

有几位大臣已经憋不住笑,云瑞合嘴咽了咽口水拍手叫好,赏了陶夭夭一块桃花酥。陶夭夭痴痴傻傻也笑得开心,抱着那块桃花酥慢慢啃。

陶潜颜面全无,想死的心都有了。

“陶夭夭,朕的皇弟恰好缺一位王妃,朕瞧着你最合适不过。”

圣意一下,众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陶夭夭心中一沉,没了打算。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十分羸弱,苍白的脸上还有几道狰狞的疤,让人好生恐惧。偏偏是那双与世无争的眼睛,清澈明亮,陶夭夭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心神竟然定了下来。

“皇上,跟着王爷有肉吃吗?”二货陶夭夭嘟嘟嘴挠挠头天真地问。

云瑞乐出眼泪,扬扬手道:“这个自然。只要你好好照顾王爷,人肉朕也赐给你。朕的皇弟腿脚不好,废人一个,你这个傻妞和他可是金玉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王爷不仅长得丑,还是个残废!

陶夭夭默默哀叹,懵懵懂懂偏过头,泛着大眼睛眨巴眨巴打量她未来的夫君。

“朕认为陶家大小姐娇憨可爱,不知墨月皇弟以为如何?”

周围一片哗然,君墨月低眉颔首,淡然道:“多谢皇兄赐婚,臣弟觉得甚好。”

嘲笑的声音愈发肆无忌惮了。陶夭夭在心里骂了一句,又摆出憨憨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君墨月,他仿佛早已习惯旁人的耻笑,冷冷淡淡,平静的泛不起半点波澜。君墨月看过来,对上陶夭夭的目光清浅一笑,不知怎的,这笑落在陶夭夭心里有些寂凉。

她第一次觉得,被人嘲笑是件让人难过的事。

盛世大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废物王爷君墨月娶了一位二货王妃。天子谱写的一段佳话成了全天下的笑料。

成亲当晚,陶夭夭傻乎乎等着君墨月揭去喜帕,她看着他的脸,那些疤痕并不再让人害怕。反而一袭红衣的君墨月清俊的身影在烛光下透着柔和的光。

“睡吧夭夭,很晚了。”

陶夭夭摇了摇头,端过一盆热水,蹲下身笨拙地脱君墨月的鞋。

君墨月愣了愣,怔怔地凝视他的小妻子,嘴张了一线终究无声,任由陶夭夭折腾。

水有些烫,陶夭夭左瞧右看有些着急。

君墨月轻轻一笑,摸摸陶夭夭的头安抚:“没关系,夭夭我没知觉的。”

这么一说,陶夭夭更是心酸不忍。

可是君墨月,我能感觉到。

陶夭夭在心里说。

走到窗边取过花瓶,把瓶里的水悉数倒进热水里。

君墨月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调皮的陶夭夭顺手摘了花瓣撒入盆中,随即抬头冲君墨月甜甜一笑,娇憨可爱。

君墨月忍俊不禁,眼里闪过一道流光,柔柔陶夭夭细碎的发夸道:“我的夭夭好聪明。”

不知为何,被当成二货十八年的陶夭夭脸有些热。

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虽然君墨月不能人事,但是陶夭夭不在乎,本来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混一辈子米虫,嫁给君墨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莫名其妙被人推到湖里,也不用烦恼该用何种方法躲避上门取闹的小姐公子。这些在陶家烦心劳力的事,到了王府就成了过往云烟,日子舒心的不得了。特别是在听说陶莺莺被云瑞临幸后依旧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反而因为破了身子惨遭嫌弃不仅没人提亲而且倒贴上门都没人要之后陶夭夭更是倍感惬意。

一开心不禁多吃了几块桂花糕,喉咙有点干,君墨月适时递了一杯清茶过来,瞧着陶夭夭咕噜咕噜翻白眼牛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用手里的书敲了敲陶夭夭的头。

“小呆子吃这么多,也不怕被噎着!”

陶夭夭吃痛摸摸头撅嘴,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君墨月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刮刮陶夭夭小巧的鼻轻哄:“夭夭今天吃了太多甜食,待会儿又吃不下饭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夭夭听话乖一点好不好?”

君墨月温柔宠溺的眼神看得陶夭夭不好意思,蚊子似的应了一声便别过脸去左顾而言他。

君墨月瞥了一眼脸红扑扑害羞的某人,心底几分了然,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君墨月整天被人抱过来抱过去,陶夭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就寝的时候君墨月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晃。

“在想什么呢夭夭?”

处在沉思中的陶夭夭回过神,盯着君墨月的腿暗暗有了主意。

君墨月顺着陶夭夭的视线看去,不禁露出苦笑,垂下眼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神色中的恻然,抚上陶夭夭的脸语气中透着丝丝疲惫:“夭夭对不起,我这个样子……耽误你了。”

陶夭夭一直都知道君墨月对她的愧疚自责。愚笨如她,本打算二上一辈子能够在陶家混吃等死就足够了,岂料生命中突然降临了一个君墨月,天气凉了会关心她冷不冷,在她发呆傻愣的时候会提醒她记得吃饭,。他双腿残废,接受来自全天下的嘲讽,默默隐忍,却始终不忘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欺负。

这样好的人给她遇到,怎么会是耽误?

陶夭夭红了眼不吭声,爬下床端来热水,就要替君墨月脱鞋。

君墨月蹙了蹙眉拉住她:“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

陶夭夭坚持,从柜子里取出一包药材泡在滚烫的水里,不停地将冒起的蒸汽扇到君墨月的脚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君墨月的双腿浸在木桶里。

待水变得温凉,陶夭夭仔细将君墨月的双脚擦干,放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揉捏起来。

“夭夭……”君墨月轻唤一声,便再也说不出其他字。此刻的陶夭夭是那样认真和专注,整颗心毫不犹豫放在他的腿上,仿佛对待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君墨月注视着陶夭夭头上隐隐沁出的细密汗珠,心头一震,最脆弱的那一层坚冰被汹涌的暖流融化,突然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哑。指尖动了动,抬抬手还是放下了,舍不得打扰她。

“君墨月,下个月你生辰我送一份礼物给你可好?”

陶夭夭憨态可掬,嘴角弯弯秋波盈盈,娇俏的酒窝深深吸住了君墨月的目光。

他的夭夭,多么好看!

陶夭夭躲在杂物间整整一个月,众人都以为她又犯二了,天子云瑞还特意派身边的太监来看稀奇找乐子。唯有君墨月坐在院子里悠闲品茶,一想到陶夭夭尽心尽力为他准备的幺蛾子礼物便心情大好,温润的眉眼始终向上淡淡扬起。

好似忽然忆起了什么往事,君墨月深潭般的黑眸略微闪烁,分明有一道亮亮的光转瞬即逝,随即连自己也怔住。

有了陶夭夭以后,心里……似乎总是满满的呢。

当陶夭夭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却又神采飞扬地推着自制轮椅昂首挺胸站在君墨月面前时,已然不能用“惊讶”两个字来形容君墨月了。

细长的眉眼挑起来,眼里灼灼的光彩一下子把整个人都点亮,连眉梢都毫不掩饰地荡漾出柔软的笑。

这就是他的夭夭闭关一个月废寝忘食给他的惊喜!

多久了呢?有多久不曾被一个人放在心里,又有多久不曾收到来自真心的礼物……好像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君墨月自己也记不清了。君墨月胸口涌起激荡不息的暖意,眼帘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是时候检验成果了,陶夭夭推着轮椅和君墨月到花园散步。

春光正好,花在枝头被风轻拂微微颤动,花下的人一片明媚。君墨月眼里流光溢彩,反手握住肩后人儿的葇荑十分怜惜,生怕弄碎了她。他笑得惬意,即使闭上眼也能猜到身后小女人满脸通红的娇俏模样,情不自禁低低笑出了声。

夜里相拥入眠,君墨月拥着陶夭夭。她的瞳里倒映着他的,青黑的发,温润的眉,深邃的眼,细长的睫,浓密微颤,仿佛连君墨月刻上疤痕的脸也那样俊朗。受不了他炽热撩人的目光,陶夭夭翻了个身,但整个人依然被搂在怀里。

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满满都是君墨月温暖干净的气息。

“夭夭,”君墨月咬她的耳朵低喃,情深意切,“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你说好不好?”陶夭夭脸上一热,娇颜上立马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晕,柔媚艳情,转过身乖巧地揽上君墨月精壮的腰。

云瑞得知二货陶夭夭居然巧夺天工精心制作出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轮椅,一大早下旨名陶夭夭推着君墨月进宫面圣。

陶夭夭知道此番进宫,定又要被昏君佞臣羞辱一番。她这种市井小民一向脸皮厚,反正习惯了装傻充愣娱乐众人,可是君墨月不同,尽管他从来不说,更不愿意让陶夭夭看到自己被侮辱耻笑,所以他在陶夭夭面前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温和表情。

所以,这样子隐忍坚毅的君墨月总是牵扯到陶夭夭的心疼。

皇宫华丽的不成样子,大殿清歌妙舞香气扑鼻。

云瑞左拥右抱随口赐坐,笑眯眯道:“朕听闻皇弟有了一件新玩意儿,废人靠它也可以行动自如,皇弟可真是好福气!如今倒要好好谢谢朕了,朕给你的,可不仅是美人在怀啊!”

说罢,云瑞把时间聚焦到陶夭夭身上,眼色渐渐迷离。陶夭夭今日进宫本来就有低调做人的打算。墨似的黑发柔顺地挽了个髻披在身后,有几缕青丝微微垂在脸侧,淡色长裙简约却不失精致,低眉顺眼十分乖巧。然而偏偏就是她这副清新灵动的模样,在看多了浓妆艳抹的云瑞眼里,就像是一盘开胃小菜让人食指大动。

云瑞心神荡漾,目光浑浊,陶夭夭又不是真蠢,心中大叫不好,想着向君墨月求救,但君墨月从来都是板上鱼肉,如何救得了她,还是不要让他更为难自责的好。

君墨月见陶夭夭那副样子便知道她不想牵涉到自己,胸口隐隐一痛,蹙眉敛了眼睑貌似恭敬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臣弟谢皇兄将夭夭许配于我,让我君墨月成为陶夭夭的夫君。皇兄之恩,臣弟不敢遗忘。”

两个人的名字被君墨月咬得很重很清晰。

云瑞当然明白君墨月的意思,嗤了一声招手让奴才呈上一坛酒。

君墨月的星光般的黑瞳暗了暗。

云瑞先饮一杯,举着空空的酒樽抬眼似在挑衅:“既然如此,皇弟便干了面前的酒以表心迹如何?”

君墨月垂眸,陶夭夭急得满头大汗。

君墨月不能喝酒,仅仅一小杯都足以让他晕死过去。

那昏君云瑞怎会不知道!越是知道便越是百般欺凌!

陶夭夭心里叫嚣一遍又一遍痛骂云瑞混蛋,

良久,君墨月握住酒杯的手轻微颤抖,仰头的瞬间手里的酒杯蓦地被夺过去,剩下君墨月一张震怒的脸。

“夭夭你这是做什么,别闹!”

君墨月愠怒,向来舍不得对陶夭夭说过半句重话的他此刻板起脸来训斥:“陶夭夭这里是皇宫你不要放肆!”

陶夭夭自然很清楚君墨月生气的原因,但她别无选择。

死死护住酒杯生怕被谁抢去,陶夭夭战战兢兢泪眼婆娑如惊弓之鸟一般缩成一团。

“陶夭夭你好大的胆子!”云瑞龙颜大怒,手往桌上一拍,噗通跪倒一片。

陶夭夭环顾四周,也迷迷糊糊跟着跪下,热泪一滚,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晕染开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水圈。

“王、王爷不能喝,不能喝……要打夭夭,夭夭痛痛、痛痛,王爷不喝、不喝……”陶夭夭露出恐惧的表情,娇小的身体不停发抖,但凡是个人都会被这一场景勾起恻隐之心。四下一阵唏嘘,有人低声交谈隐隐鄙夷废物王爷自个儿不争气还虐待家眷云云。

君墨月的脸色愈发难看,正好相反,云瑞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云瑞挑眉:“陶夭夭,这样吧,你把朕赐的佳酿喝完,那王爷就不会酒醉发疯打你了。”

陶夭夭偏过头略有所思,咧嘴一笑傻傻认同云瑞的话,君墨月来不及阻止,可爱的小虎牙已经咬上了瓶口。

“呜呜……好难受好辣……呜呜……”陶夭夭吐了满地,泪眼朦胧对酒瓶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云瑞搂着妃嫔看耍猴一般大声拍手叫好,君墨月的眉头皱成川字,任由陶夭夭在地上哭闹。

“好了好了,陶夭夭,你把朕的波斯地毯都弄脏了,”云瑞嫌弃地摆摆手,吩咐道,“上一回你作的诗朕和诸位大臣还犹记在耳边,今天你不用作诗,就……背三字经吧,背不出来朕就罚你喝光所有的酒。”

三字经?陶夭夭气得想挖云瑞家祖坟,转念一想不对,挖他家祖坟不就等于挖君墨月家祖坟么,这种事她可干不出来。咬咬牙抠抠耳朵挠挠头发,愣是半天都没能背出来。

“三字经,三字经……”陶夭夭旁若无人自己念叨,突然眼神一亮张口就来,“人之初,狗和猪,性相近,习也近。猫吃鱼,狗吃肉,鸡鸭牛羊是禽兽!”

意思就是云瑞你这个禽兽猪狗不如!

陶夭夭憨憨傻傻编了一段,云瑞等人又听了一次稀奇,终于肯放他们回王府。

陶夭夭不胜酒力躺在床上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火烧似的一阵翻涌,“哇”一声吐到君墨月身上。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

君墨月仔细擦去陶夭夭身上的污秽,也顾不得自己,喂陶夭夭喝下解酒汤,独自叹气。

“夭夭,你傻不傻,傻不傻……”

何苦为了他,累成这样。

陶夭夭只觉眼皮千斤重,昏昏沉沉闭上眼说了一句:“呵呵没关系,大家都当我傻,没关系……”

重重地合上眼睛。

梦中有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然后流连至唇边不舍离开。

陶夭夭睡眠不好,在陶家十几年总是防备半夜里会有人扔些蛇虫鼠蚁到她房间床上,所以不敢安睡。嫁到王府之后,每天不睡到自然醒都不行。但是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吐了好几回,半梦半醒间陶夭夭眯眼看了看床边上给她端茶递水换衣服的人,只觉扑朔迷离,有几分君墨月的影子。

醒酒之后君墨月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书,屋子里好几个丫鬟伺候着,想必昨夜也是她们照顾自己。陶夭夭摇摇头,就说是自己脑袋发晕,连丫鬟也看成君墨月去了。

“可有好些?”君墨月盯着一起床就发呆的陶夭夭,不由地揉揉自己发痛的额角,戳了戳她的梨涡斥责道:“夭夭以后不许喝酒,否则我就罚你关小黑屋听见了没有?”

小黑屋?

陶夭夭一抖,连连乖巧点头。

君墨月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轻轻柔柔捏了捏陶夭夭醉酒后仍挂着淡淡嫣红的粉嫩脸蛋儿,手覆上陶夭夭的黑发,轻柔怜惜地梳弄着。

“夭夭、夭夭……”

低声轻唤,浓情蜜意,陶夭夭脸上有些发烫,这一次竟真的被那低沉清亮的声音迷得头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

第二次进宫是中秋之夜,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陶夭夭决意走恶俗路线,浑身珠光宝气就差没镶上两颗大金牙,要多没品有多没品,连府里的家丁都不忍心多看这位王妃一眼,唯有君墨月唇边漾起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云瑞担心他觊觎他的皇位,对他百般折磨刁难,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但是有一件事还是要感谢他,就是让他遇上了陶夭夭。

“你们就笑吧,笑死活该!”陶夭夭自知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讨喜,鼓着腮帮子冲君墨月嘟囔,却不知这样子落在君墨月眼里更是灵动可爱。

君墨月忍住想要一亲香泽的冲动,拉住陶夭夭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软软的,嫩嫩的,好似没有骨头,难道女人的手都是这么柔软吗?

陶夭夭看着自己的小手被君墨月的大手包住玩来玩去,肌肤相触传来阵阵酥麻,触电般拨弄着自己的心弦,一抬眼君墨月专注的样子便镌刻在她的心上。

冷不丁心跳漏了几拍。

然后,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此次进宫会有事发生。

“君墨月,我……”

话终究没有说完,君墨月修长的食指按住她樱桃般诱人的唇,转而淡笑安慰道:“没事的,夭夭,一切有我。”

明知他半身不遂,明知他自身难保,明知进宫是羊入虎口,但是只要君墨月一句“一切有我”,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可是……真的没事么?

陶夭夭低垂着头,没有捕捉到君墨月墨墨似的黑瞳里一闪而过的复杂,转瞬即逝。

芙蓉池畔,彩灯流转,笙箫不停。一身土豪金亮闪闪的二货陶夭夭凭借自己无人能及的的俗气成功赢得了云瑞的鄙夷。中秋晚宴格外热闹,但这热闹是别人的,风花雪月都无关陶夭夭和君墨月。如此良辰美景,静静安坐,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这一晚上有些诡异,乌云很应景地飘来挡住了那轮清辉,夜色逐渐凝重,陶夭夭心里的不安加剧,眼睁睁看着数十名黑衣杀手在暗影里穿梭,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听见嗖嗖几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耳边掠过,方才还灯火通明的御花园如今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猛地被人一拉,一眨眼的功夫陶夭夭整个人便被护在君墨月怀里,陶夭夭喜出望外,却又很快绝望,君墨月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更别提保护她了。

要怎么办!

陶夭夭紧紧拽着君墨月的衣角,手足无措。耳边忽然传来君墨月轻轻的声音,冷静的出奇。

“别怕,有我。”

陶夭夭几欲落泪,揽住她的手臂骤然一紧,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君墨月从腰间抽出寒剑,抱着陶夭夭往一偏避过了好几支冷箭,然后听得兵刃碰撞的尖锐声音,是君墨月一手护着她一手披荆斩棘。

纵然如此,可是他在轮椅上又如何施展得开?更何况还有她这么一个拖油瓶!

这些刺客嘴里叫嚣着杀皇帝,可是个个都冲着君墨月而来,一招一式狠毒毙命。突如其来的冷箭,君墨月不得不推开陶夭夭,没了陶夭夭束手束脚,即使下半身不得动弹,君墨月依然能与之抗衡,甚至处于上风。

月色清冷,刀光剑影中,面色如常的君墨月全身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好冷,亦好远。

暗处有一双阴鹜的眼,直勾勾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蓦地升起浓烈的杀意,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闪电般向君墨月背后蹿去。

君墨月只觉眼前一花,陶夭夭整个人便趴在了他的身上。

陶夭夭惨白的小脸渐渐没了生气,后背鲜红一片,云瑞的匕首深深没入她的身体,君墨月抱着她,不敢用力。此刻的陶夭夭像个瓷娃娃,脆弱得一碰就碎。

“夭夭?”

君墨月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哑然僵在那里,全身仿佛被掏空,好半响才压着嗓子轻唤,“夭夭,夭夭……”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君墨月摇摇头,眼角冷凝,嘴唇紧抿,怎么会呢?出门时他们不是还腻歪在一起甚是亲密吗?她不是还故作凶狠地瞪他吗?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

一定是在做梦,一个陶夭夭离开他的噩梦。

没关系,醒过来就好了。

努力扯了扯嘴角轻哄,像往常一样,他温柔地哄她。

“夭夭,别睡了,我们回家了夭夭。”

“夭夭,你不是说想回家听我弹琴么,你醒来我们回家好不好,夭夭……”

“小呆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快起来听见没有,我要生气了,夭夭……”

……

到了最后,泣不成声。

一回首,陶夭夭还是笑靥如花,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他,君墨月我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可好。

一回首,他还牵着她漫步,满园春风,阳光明媚。

一回首,她柔软的发,灵动的眼,眉如青黛,甜蜜又清新。

这些点滴,悉数不落地填满他的心,生了根然后花开满地。

却在顷刻间,悲伤漫过心头,颠覆了一切,湮没了所有。

没了呼吸,没了温度,没有那眉眼弯弯的笑,和那灿若春花的盈盈面庞。

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侍卫终于冲了过来,与剩下为数不多的刺客厮杀开来。一片混乱,人们于刀光剑影中惊鸿一瞥,只见那轮椅上的男子凌空而起,怀抱一人,自凉凉夜空中踏风而去,远远好似传来一声轻笑,音是凄婉。

“夭夭,我们回家。”

七日之后,残废王爷君墨月率大军攻破城门,直逼皇宫,如破竹般势不可挡。那一夜飞沙走石也好,鲜血淋漓也罢,无人再愿提及,只记得皇城的初阳猩红胜血。史书上这一段亦被涂黑,只留下寥寥数笔:秋,皇云瑞暴毙,永安王君墨月继位,大赦,黎民免去三年赋役,天下欢喜。

朝服着身,一步一步踏上最高的地方,君墨月负手而立,满身血污的云瑞跪在她的脚下,狼狈不堪,哪还有昔日半点荣光。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云瑞抬眼望向君莫月,却没有一丝一毫惊讶,反而笑得轻佻,竟有几分得意开怀。

“我早知你不简单,想你这些年忍辱负重,机关算尽,还不是被一个傻子乱了心性,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云瑞仰头大笑,因为太过费力连连吐了好几口血,几近疯狂,“君墨月啊君墨月,我没了皇位,你没了心头挚爱,我们都输了,都输了!哈哈哈!”

君墨月骨节泛白,手心掐出了几道血痕,怒极反笑。

他恨不得杀了他一泄心头之愤,但是又不肯让他轻易死得洒脱。

薄唇翕合,轻轻吐出的几个字逼云瑞刹那间变了脸色,凸起的眼球暴露着他的难以置信。然后发疯般吼叫起来。

“凌迟!君墨月你好狠,有本事你一剑杀了我,杀了我……”

惨烈的哀嚎渐渐远去,君墨月无力地垂下手,想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胸口便一阵绞痛。

陶夭夭好不容易穿越重新活了一次,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死。只是云瑞那一剑伤及心脉,以至于昏迷不醒。

君墨月遍寻名医,终究只有一个结果,看个人造化。

然而,事实证明二货陶夭夭的造化还是不错的。

当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再往上看,便是一抹挺清俊的身姿,那人含笑凝视着陶夭夭,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住大半张脸,这感觉……似曾相识。

是他!

陶夭夭一惊,上一次和自己一起饱餐的不正是眼前的面具男么!为什么他在这里?君墨月呢?

兴许是察觉到陶夭夭眼中冒起无数个疑问的泡泡,那人动手缓缓摘去了脸上的一片银色,陶夭夭的嘴张开后就再也合不拢了。

“君、君墨月?”

那面具男不是君墨月还能是谁?

他灼灼的眼,俊逸的脸,细长的睫,温润的眉,细碎的几丝黑发随意散落在耳侧,几分慵懒几分阴柔,温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陶夭夭迷了心智,片刻后冲着一旁笑意高深的君墨月嚷嚷。

“王八蛋你骗我!”

什么双腿残废,什么面带刀疤,她陶夭夭还真是二到家了,信了他的鬼话!

君墨月俊眉一挑,听这口气他的夭夭是无大碍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低下身蹲在床边像以前一样捏捏她的嫩脸不舍放手,陶夭夭气急,“啪”一声毫不留情打掉他的不安分。

君墨月瘪瘪嘴,语气竟像个孩子一样委屈。

“夭夭不是也瞒了我么?”

意思是大家扯平,谁也不说谁咯!

陶夭夭听了更来气,她是装傻犯二没错,可是自从嫁进王府她就没有打算要继续瞒他,反而是君墨月骗得她好苦!

一巴掌下去,君墨月闭了眼任由陶夭夭处置,如此温顺的大灰狼让陶夭夭拿他没辙,手在落在面颊上的前一刻不得不停滞在空中。

“妖孽!”陶夭夭轻啐,别过脸不看他,显然还没有消气。

她闷着,不说话也不理他,君墨月沉吟半响,轻声道:“夭夭,我承认不该骗你,却又无可奈何。那一年我征战沙场即将凯旋,在途中却中了埋伏,废了双腿,脸上的伤疤也是真的。我的夭夭这么聪明,定会猜到谁是幕后黑手。我有时候真是恨极了自己,为何上天不让我不在意气风发光彩夺目的时候遇见你呢?偏偏叫我这副落魄的模样给你瞧了去,无端端害你伤心难过,也因我受辱。对不起,对不起……”

陶夭夭浑身一震,酸了鼻子。她只顾着怪他怨他,把他的好通通忘了么!这一段过往若是放在自己身上……陶夭夭不敢再往下想,这个男人啊,总是有让人心软心疼的本事。

君墨月低头,温柔地拂开陶夭夭散乱的长发,才发现她湿润了眼眶,泪潮汹涌,眼泪啪嗒啪嗒不受控制滴落下来。

君墨月将陶夭夭揽进怀里,吻着她的眼睛,辗转至耳侧,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惹得怀里的人儿气息不稳,身子一颤。

“夭夭,做我的皇后好不好?我答应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君墨月正色道,他的眼神温润而清亮,他情真意切,凝视着她的目光专注又深邃,他灼灼的目光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再无其他。

看着看着,屋内的光线慢慢褪去,夜色渐渐进来,陶夭夭都毫无感觉,秋水般的双瞳毫无焦距,呆滞地低着头闷声不语,仿佛是真的犯二听不懂君墨月的话。

君墨月伏在她的肩头,抿嘴轻声缓缓道:“没关系,夭夭,我可以等。”

翌日,君墨月盯着信上轻描淡写的几行字笑得极为勾人,眼中又是流光一闪。

“夭夭,我会找得到的,随便你到哪里。”

在落跑途中的陶夭夭不禁背后一凉,感到阵阵恶寒油然升起。

数月后,君墨月风尘仆仆地赶来,却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和其他男人在一片金灿灿的菊花里语笑嫣然。

于是话一出口便酸味十足。

“看来这几个月我的夭夭过得蛮好,和别人耳鬓厮磨也不觉害臊!”

陶夭夭白了一眼抱着一缸子醋的小白脸,挥挥手让身边的园丁离去,递了一杯菊花茶给脸色不太好的君墨月,淡淡安抚道:“先消消火。”

君墨月也不管烫不烫,学着陶夭夭犯二的模样牛饮。

陶夭夭瞠目结舌,堂堂皇上也这么不顾形象么?

“诶诶,你倒是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君墨月一把将陶夭夭搂进怀里紧紧箍住,也不知道是和谁生气,闷闷嘟囔:“再晚一步,你就被人抢走了!”

陶夭夭噗嗤一声笑出来,反揽住君墨月的腰,凑上去吻他的唇。

“玩够了,相公咱们回家吧。”

君墨月站在花海里笑着点头。

这一晚,君墨月让陶夭夭知道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考虑到某人尴尬,本想赖在床上偷香窃玉的君墨月起了个大早乖乖上朝,躲在被子里羞得满脸通红的陶夭夭终于敢露出小脑袋换一口气。

浑身都要散架了,这个混蛋,竟然折腾了她一整夜!

陶夭夭瞥了一眼身下的那抹嫣红,浑身发烫,像只熟透的龙虾。

混蛋混蛋混蛋!

陶夭夭腹诽,耳边又响起起床时君墨月调笑的话语。

“夭夭,比起荷叶鸡来,还是你更好吃。”

脸上的热潮还没来得及褪,又“腾”一下红得快滴出血来。

“启奏皇上,叛党欲孽已悉数逮捕,听凭皇上处置。至于皇后的父亲及其家眷……”大臣噤声,圣意难测,万一说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君墨月面如冷霜,有才能的大臣倒还可以暂且留下,但伤害过夭夭的人,他必定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流放边疆,永不得归。”

擦擦冷汗,上奏的大臣继续进谏:“微臣斗胆,皇后娘娘暂无子嗣,皇上理应……”

“够了!”君墨月轻呵一声,颇有不耐。

贴身太监眼疾手快,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大臣个个面面相觑,此事也只等明日再说。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夜凉如水,陶夭夭叹气,抚上君墨月眉间皱起的山川。

“那帮臭老头又逼你纳妃啦?”

君墨月轻笑拉过陶夭夭的手,贴在胸口,“夭夭的脾气似乎变好了呢,换做以前,还不得冲到朝堂上大骂一通。”

陶夭夭嗔了君墨月一眼,埋首在他胸前闷闷道:“跟在你身边这些年,竟也学了半分隐忍。”

不知怎的,君墨月有些怅然,吻上陶夭夭唇,万分怜惜。

“夭夭不必这样,其实你可以对我撒娇胡闹耍小性子的,我娶你不是叫你受委屈的。”

多年以后,君墨月回想这句话带来的后果,只愿时光倒流他打死也不会再说出此话。

陶夭夭低低一笑,光彩夺目。

“我有法子让那些老头住嘴。”

君墨月被她的笑惊亮了眼,喉头滚动,浑身涌起一股燥热,连话都说不利索。

“什、什么?”

陶夭夭轻咬住君墨月胸前的两颗红豆,感觉身下的人反应巨大,如花似玉的小脸满是得意。

这一夜,春光旖旎。翌日君墨月神清气爽上朝,陶夭夭呆坐在床上对自己下战书的行为后悔不迭。

待到第二年满池清荷绽放,陶夭夭诞下龙凤胎,堵住了悠悠之口。

待到粉雕玉琢的娃儿迈着胖乎乎小短腿满皇宫乱跑的时候,陶夭夭又不负众望顺利诞下两男一女,产婆接生的时候还差一点遗忘了一个小不点在陶夭夭的肚子里,好在那聪明的小东西奋力露出个小小的头,于是君墨月更是宠爱有加。

普天同庆。

陶夭夭看着双双儿女一个头两个大。

又一年荷香扑鼻,几个孩子互相拉扯着献宝似的把一封信交给风采依旧的君墨月。

“父皇,母后说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父皇这个就是信吗?”孩子们奶声奶气地问。

君墨月扔了手里的奏折,接过挂着鼻涕的信心酸点头。

扫了一眼那娟秀的字,如今只剩下一行八字。

逃妃夭夭,你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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