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世家小姐,因为父亲所支持的三皇子倒台,被支持二皇子的丞相找了罪名,抄了家。
在三皇子未倒台的前一天晚上,我还与我的小姐妹着骑装,骑在高马上,面上自称自己为巾帼英雄,背地里却谈论着今天遇到的哪个公子好看。鲜衣怒马,好不气派。
可却没有想过,就一晚上,真的就一晚上。府中闯入了很多手持兵刃的士兵,疯了似的搬着府中值钱的东西,那些搬不走的便全部都烧了。
看着面前的一切,我冲上去拦住他们,母亲伸手拽住了我,当时她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呢,我耳边嗡嗡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们是怎么停止这种强盗行为的呢,大抵是出了人命了吧。
有士兵看我长的娇媚,迷了心窍,起了贼心,上来就要抓住我,我吓得跌坐在地上,母亲见了挡在我面前。我没看见那士兵拔剑刺向母亲,母亲护我护的太好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知道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我的脸上。但,被风一吹,很快就凉了。
在那之后,活着的女子充妓,男子充奴。我因着表哥私下拖的关系,成了我之前未正眼瞧过的妓子中不用卖身的青楼艺妓。
我十四岁入的青楼,艺妓通常是卖艺不卖身,所以我依旧带着多少那世家小姐的傲气。其他亲人惧怕皇帝牵连,都或多或少的避免与我相见,即便有表哥助我,但也架不住其他人见不惯我娇柔的脸和现在仍未被磨灭的傲骨。其他的妓子都是卖过身的,看我这性情,自是无法忍受,明里暗里暗示老鸨卖了我的初夜。
老鸨极看中我的脸,花了大价钱培养我弹了多年琵琶。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大抵会感激她的。
之前老鸨便对我说,只要攒够十万两,我便可从这青楼走出。我信了,每日都在尽量的凑钱。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中秋,不知为何,那日我坐在房中,思考着如何向表哥借钱帮忙逃离青楼。却不知怎的睡意朦胧,眼睛像是沾上一样,昏睡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床前站了一众的男子,我吓得半点困意都没有了,刚想起身呵斥他们离去,可身子像软了一样,手试着举起很多次,都抬不起来。
夜空下月色中,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他们全是饿狼般的眼神,一个个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扑了上来。我紧咬着贝齿,一滴眼泪都不肯流出来,但心却是一点点的沉下去。我的自尊便是那日被折辱的,骨子里便只剩了自卑。
那日被糟蹋后,恢复了些力气,我强忍着厌恶他们触碰产生的干呕,挣扎着逃了出来,就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大将军。大将军啊,大将军,他一袭战袍加身,那一眼,让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忘却。
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但是,我明明知晓自己的身份,无法与他匹及,却还是忘不了他。后来不知怎的,他日日来青楼与我相会,确切的说,他不是来与我相会,只是恰好每一次我都在等他罢了。
他似乎是被何事烦恼,我日日在他身旁,听他诉说,渐渐的我便明白了,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子,但是,由着身份的不同,那名女子不能与他相恋。我为那女子心痛,又为将军心痛,也为我自己心痛,为我那无法终结的单相思心痛。我是明白的,我既是青楼的艺妓,便不能动心,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是没有办法左右这种情感的,有了爱情便是死路一条。
我终究是不能忘记,我在他人身下承欢之时,心中如同死水不带任何波澜,眼中满是空洞,却在见了将军之后,心中起了波澜。
我厌恶自己的身份,我本是官家小姐,当今圣上昏庸,奸臣当道,使得我家满门抄斩,男子充奴,女子充妓。父亲并不怪罪皇帝,可是当今的世道,哪有怪罪不怪罪之说。
在我还是官家小姐的时候,虽然有大量的追求者,他们眼中满是狂热,但还是念及父亲,并没有表现出来。若是平日,爹爹在时,他们岂敢这样。如今没了父亲的庇护,充进了青楼,他们便把那憋着的坏,使劲在我身上的撒。我见到将军的那一次,便是被他们折磨的狠了,逃出来,见到了他。那是我最难看的时刻。
将军面上并没有嫌弃我,他怀抱着我,将我带回了将军府。将军一路上并未看我,我心下苦涩,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淡淡一笑,将军也是嫌弃我的吧。
我不愿出院,我怕出院后看到婢女小厮看我的眼神,更怕那人看我的眼神。将军待我是极好的,吃穿用度从为少过什么,但我心中大抵还是自卑。
后来我有幸借助将军的朋友,从将军府逃了出来。听将军的朋友说,因为将军打了胜仗,皇帝把他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了将军。我知道他是何意,便是不要让我去打扰将军罢了。我从未想过打扰将军的生活,我只是遗憾,无法为我爹平反。
后来将军日日来青楼,我离开青楼的那日他当时说了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他说,要带我回府,给我一个名分。我当时心中慌了,面上表情却无任何变化,淡笑着送走他后,我逃离了那青楼。
后来听人说,将军府日日在找一个艺妓,却从未找到。后来不知将军是兴趣淡了还是厌了,他并不再找那艺妓,开始一门心思的准备迎娶公主。
我内心是为将军欢喜的,便拿出我入青楼为妓所攒下的钱财,买了一份玉如意,混在一众礼物中送去了将军府。那份礼物上我并未署名,公主大概是猜出了什么,未收我的玉如意,反而扔出了将军府。我看着那摔碎的玉如意,只是心疼攒了那么久的银子现在是一个子都没有了,转身便离去。但紧接着我被敲中脖颈,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时,我看见面前站着的将军,心下大惊。将军眼中猩红,见我醒来,他起身抱住我,把我牢牢地困在他的怀中,他下巴新长出的胡茬蹭过我的脸,蹭的我脸有些疼,将军周身散发的气息已不再像我当时见到的意气风发。他一遍遍的质问,我当时为何离去。我并未答话,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由着他抱着,我能感受他所有的情绪,或激动,或悲伤,或愤怒。我并不能理解他的情感,我只知我在离开心上人的时候,心中异常悲伤,但看他的模样,眉眼中满是偏执,以及狂热的占有欲。我猜他对我是没有真情实感的,只是因为他想占有我而已。想通这一点后,我把自己对他的情感,渐渐的收了起来,生怕他发现。
他问我是否在意他娶公主,若我在意,他便退了这门婚事,即便是与我浪迹天涯,他也不后悔。听他说这番话,我越是无法理解他了,难道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让他享受更好的生活,让他去爱该爱的人吗?将军看我似乎是没有明白,他便气得甩门而出,只给我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我,实际是监督我。我明白他安排这两个丫鬟的原因,因为他害怕我再像上次那样逃跑。
将军每日都会让人送来很苦很苦的汤药,让那两个丫鬟逼我喝下。我心中抗拒,但还是皱着眉头喝下,便急急的塞下一口的蜜饯。那蜜饯的甜暂时压下了嘴中汤药的苦涩。我当时不懂,将军为何每日都要逼我喝那么苦的汤药,到我后来逃离了将军府后才得知,我这副身体亏空严重,若不拿着那汤药吊着性命,我可能压根就活不下来。
后来我与那两个丫鬟混得熟了,她们便渐渐的告诉了我,公主虽然现在已成了将军夫人,但是将军夫人并不受宠,将军每日都宿在书房。但是她们并没有告诉我,将军在每晚我睡着后,都会来到我的房间,坐在我的床边,静静的看着我的睡颜,有时一看就是一夜。
本来我被藏在将军府这是一个秘密,但不知为何却被公主知晓了。
那日公主带领侍从踹开我的房门,把我从床榻上拉起,扇了我狠狠的两个耳光,我被扇得有些懵了,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公主被气笑了,一口一个狐媚子,撕扯我的发髻。我本能的护着自己的头发,推搡着她。将军前脚刚到,公主便撤去自己的力气被我推搡在地。我看着我的将军,我的心上人,柔声安慰着公主。公主眼中满是势在必得。我知晓她是在炫耀她的胜利,可我又何尝与她相比过,我知道我的身份低微卑贱,我不愿去争取那些我本不应得到的东西。
入夜,将军来了我的房中,这是,他把我困在将军府后,我第一次真正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将我拥入怀中,我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属于他的气息。他揉了揉,我已经披散下来的秀发,轻声问我,是否还疼?我明白,他已然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不能给予公主相应的惩罚。我明白的,我一切都是明白的,但是,为什么我的胸口那么闷,心口那么疼?他又问了我一次,是否愿意留在府中?若是不愿意,他便放我离开。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以及眼中闪过的忐忑的神情,我抬起秀手轻轻的抚平他紧蹙的眉头,说道,妾身愿意伴随将军左右。那夜我们的欢好是格外的动情。第二日,我被抬为了侧室。我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轻轻的抚上小腹,我不会让我和将军的孩子降生,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一个我这样身份卑微的母亲。每次行房后,我都会吃下一粒当时出青楼带出的药物。
将军大概是很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吧。他每每将我揽入怀中,目光温柔的盯着我的小腹,手也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小腹。
我吃下的药物,药效能持续三到四天,我大概将不要孩子这件事情,瞒了将近两个多月。那天夜里,将军怒气冲冲的闯入我的房中,他单单撩起衣袍,狠狠欺身而上,不带任何喘息的欺压着我。我哭的惨烈,不知将军此番行事的缘由。他不带任何怜惜的凌虐着我问为何不愿为他生子?我未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看了我的神情,更加确定今日公主所说我有奸夫一事是实,怒急后抽身而去。他并未关门,肆虐的大风夹杂着暴雨席卷进屋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忍着疼痛,拖着沉重的身体也隐在了雨中。
我是趁着那一夜暴雨跑出来的,幸而在路上遇到了将军的朋友,他听说是为了让将军能前程似锦,便助我逃出了城。
我出了城,隐在山村不问世事。我真的很怂,不愿与人交心。在我还是官家小姐的时候,我有一两个玩的很好的朋友。后来因为我家成了丞相的替罪羊而失势后,他们两家也因着与我家关系密切而不被皇帝重用,我哭着跪在他们门前请求他们原谅,他们却如同空气一般无视我。我表哥户部侍郎为我家求情,也被降级。我很怂,爹爹和娘亲不在的时候,我害怕被处以更严厉的惩罚只能给他们远远送行。遇到喜欢的人,也不敢表白自己的心意,害怕自己的真心被践踏。如今逃出了将军府,也不敢与其他亲人联络,害怕其他亲人也受到牵连。
而现在,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是那日逃离将军府时所怀上的,因为一直在逃离将军府追兵的搜查,我便忘了吃下那颗药。可能是将军为我补的太好了,在这么仓皇的逃离中,腹中的胎儿一直健健康康,现在算下来已有三个月了吧。这个地方离皇城很远,也就意味着离将军府很远,这里收不到任何有关将军的消息,那也就意味着,我不用再因为将军的事情而烦恼。
公主其实长得很漂亮,我并不认为自己因为长得漂亮而受将军的喜欢,大概是因为我在,将军并没有细心体会到公主带给他的温柔吧。现在我不在了,将军和公主定能长长久久的。
在我腹中胎儿五六个月大的时候,有其他的纨绔子弟上门调戏,但因为我来这村子时说我是死了丈夫带着遗腹子的寡妇,热心的村妇都很同情我,帮我赶走了那些纨绔子弟。虽说那些热心的村妇都可以帮助我,让我轻松些,但我不能一直这么寻求他们的帮助。
我把镰刀放入柴筐后,背起柴筐,一手轻轻的抚着小腹,一手拄着她们帮忙制成的拐杖。却没想到,在山路上遇到了昏迷的将军。
我考虑再三,还是给他脑袋下垫了石头,拿瓢舀水浇醒了他。将军醒后看到我,口中喊着娘子。我有些疑惑,试探了很多次,才确定他是失忆了。要我早知道这狗男人是装失忆,我肯定当时立马转头就走。
我顾及他失忆,害怕再与他相处,便又会陷入情中。这狗男人说的情话,一次比一次溜。每次趁我不备,就亲上我的唇,渐渐深入,与我唇舌相缠,吻的我七荤八素,一时不知天南地北。他看着我情迷的样子轻笑一声。我眼中恢复清明,推开他。哼,狗男人,占我便宜。后来,在一次醉酒之后,他轻轻地叫了我一声卿卿,我就知道这狗男人果真是假失忆。我心下大惊,立马收拾行囊,打算跑路。
我背着行囊,拖着八九个月的身子艰难的走在路上。我真傻,怎么现在才知道他是装的,现在难逃了。紧接着身后传来马蹄声,我象征性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嘴,怎么说什么什么准,真是乌鸦嘴。
我转过身,一脸心虚的看着面前骑着高马的男人。素衣男人翻身下马,上前打横抱着我。
为何要逃,我以为你是希望我恢复记忆的,男人拧眉。
男人抱着我向家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马儿自然而然的跟着我们两个。卿卿,如今我已替你家平反,恢复了你官家小姐的身份,也把你父母的坟地迁回了你家的祖坟,并且还与公主合离,你为何就是不开心呢?男人掂掂怀中怀着八九月大胎儿的我依旧那么轻,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我喂胖。
我环住男人的脖子,把头埋入他的胸口处,听着他的阵阵心跳声。怎会是不开心,只是感觉配不上你罢了。我沉入红尘近十年,有很多人也叫我卿卿,只是他们叫的不及你动听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