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古寨

(一)

民国二十三年秋,我受报社派遣,前往西南边陲的雾隐山采访一桩离奇命案。当地村民传言,山中有座荒废的古寨,每到深夜便会传出幽怨的哭声,更有人声称看见白衣女子在林间飘荡。

我与向导老张在暮色中启程。山路崎岖难行,四周古树参天,遮天蔽日。老张面色凝重,不停地念叨着"得罪不得",我虽心生疑惑,却也没多问。

行至半山腰,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忽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骤降。老张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颤抖:"不好!鬼雾来了!快找地方躲!"

就在这时,我们隐约看见前方有几点微弱的灯光。老张长舒一口气:"是山神庙,运气真好!"

山神庙破旧不堪,庙门斑驳,神像残缺。我们刚踏入庙门,就听见一阵阴森的笑声从后山传来。老张脸色煞白,压低声音说:"千万别出去,这是'引魂铃',专门勾人的魂魄。"

我虽心中发怵,但作为记者的职业本能驱使我想要一探究竟。夜深人静时,我悄悄走出庙门,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前行。月光透过密林,在地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夜枭叫声。

约莫走了半里路,一座破败的寨子出现在眼前。寨门上方的牌匾早已褪色,隐约可见"幽冥寨"三个字。寨内一片死寂,只有几间破旧的木屋歪斜地矗立着,窗户上糊的白纸早已残破,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恍惚间,我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一间木屋中飘出,她面容苍白,眼神空洞,缓缓向我走来。我吓得双腿发软,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回来...回来..."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山神庙,老张正在焦急地等待。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他长叹一声:"我就知道你忍不住。这幽冥寨三十年前还是个热闹的村落,后来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全寨人都消失了。有人说他们得罪了山神,也有人说寨里炼蛊成灾,自相残杀。"

第二天清晨,我们继续向山顶进发。在一处断崖边,我发现了一具白骨,身上穿着破旧的民国警服,腰间还挂着一块警局的铜牌。老张仔细查看后,脸色大变:"这就是三个月前来调查的李警官!他果然也没能活着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骤起,阴云密布。远处传来阵阵呜咽声,仿佛无数冤魂在哭诉。老张急忙拉着我往山下跑:"快走!不能再留了!"

下山途中,我们遇到一位采药的老人。老人告诉我们,当年幽冥寨的寨主为了炼制长生不老的蛊药,用活人做实验,结果引发了寨内的恐慌和内乱。最终,全寨人都死在了这场灾难中,他们的魂魄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回到报社后,我将这段经历写成报道。然而,主编看完后却脸色铁青,将稿件撕得粉碎:"这个新闻不能发!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雾隐山。但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个白衣女子空洞的眼神,还有幽冥寨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座神秘的古寨,是否真的存在过...

多年后,我偶然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记载:"西南雾隐山,有幽冥寨,内藏邪术,生人勿近。每至子夜,鬼哭狼嚎,摄人心魄。"这一刻,我才明白,有些秘密,或许真的永远不该被揭开。

如今,雾隐山依旧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而幽冥寨的传说,也仍在当地人口中代代相传。每当有人问起那段经历,我总是摇摇头,不愿多言。因为我知道,在那片迷雾笼罩的山林中,有些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二)

五年后的一个雨夜,我在旧书摊上偶然翻到一本泛黄的账本。账本边角磨损严重,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幽冥寨物资簿”,墨迹在雨水侵蚀下晕染成诡异的黑斑。翻开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类奇异物资:朱砂三斤、童男血十坛、活蛇百条......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民国二十年腊月廿九,正是全寨消失的前夜。

我攥着账本的手微微发抖,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我再次踏上雾隐山。这次进山,我特意带上了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好友陈墨——一位精通西洋解剖学与民间秘术的奇人。

山路比记忆中更加荒芜,腐叶堆积处竟生长着幽蓝的荧光蕈类。陈墨蹲下观察时,突然指着地面惊呼:“这些孢子排列成阵,是古代巫蛊术里的‘困魂引’!”话音未落,四周骤然响起铁链拖拽声,无数黑影从树干后缓缓浮现,那些人形轮廓脖颈处泛着金属冷光,仿佛被无形枷锁束缚。

我们狼狈逃至山神庙,发现庙内神像早已面目全非。原本的山神泥像被剜去双眼,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镶嵌着铜镜的空洞眼眶。陈墨举起手电筒,镜面反射出诡异的光纹:“这是‘照魂镜’,若有人在此过夜,魂魄会被镜面吸走一半。”

子夜时分,幽冥寨方向传来锣鼓声。我们循声摸去,竟见寨门前燃起九盏白灯笼,灯笼内赫然浸泡着婴儿骸骨。寨墙阴影里,十几个身披蓑衣的身影正在搬运棺材,他们动作僵硬机械,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陈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看他们的脚——离地三寸!”

我们屏息躲在枯树后,目睹那些“人”将棺材沉入寨中古井。月光照亮井沿时,我惊恐地发现井壁密密麻麻刻满符咒,井底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仿佛有无数孩童在黑暗中哭泣。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再次出现。这次她手中托着一盏莲花灯,灯芯燃烧着幽绿火焰。当她靠近时,我看清她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勒痕,飘动的裙摆下,双脚竟与地面完全分离。“救救我们......”她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莲花灯突然炸裂,无数黑色虫子朝我们扑来。

陈墨迅速掏出朱砂撒成火墙,拉着我冲进最近的木屋。屋内摆满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符纸。我们撬开其中一个,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罐中浸泡着半具孩童尸体,四肢被截去,腹部被剖开塞进草药。

“这是‘人蛊’!”陈墨脸色惨白,“用活人炼制的蛊虫,需要在意识清醒时持续注入怨气。当年寨主恐怕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获得百鬼之力......”

突然,整座木屋剧烈晃动,陶罐纷纷炸裂。无数蠕动的蛊虫从尸体上爬出,形成黑色浪潮。我们夺门而逃,却发现寨门不知何时已被血水淹没,那些搬运棺材的“人”正缓缓向我们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陈墨掏出一枚铜铃摇晃。这是他祖传的“镇魂铃”,铃声响起的瞬间,那些黑影似乎受到某种震慑,动作变得迟缓。我们趁机奔向古井,陈墨将带来的黑狗血泼向井壁符咒,我则用力推倒井口的石磨。

随着轰隆巨响,井水喷涌而出,裹挟着无数骸骨。白衣女子的身影在水中浮现,她的表情终于不再空洞,而是露出解脱的微笑。“谢谢......”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幽冥寨在晨光中轰然倒塌,化作满地瓦砾。

下山后,我和陈墨在县城找到了当年幽冥寨幸存的老仆。老人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寨主为求长生,豢养邪巫,用寨中孩童炼制蛊药。事发当夜,寨民暴动,寨主启动秘术将所有人困在寨中,自己也在混乱中暴毙。

那本意外获得的账本,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幽冥寨的故事终于真相大白,但每当雨夜来临,我仍会梦到那口古井,还有白衣女子最后的微笑。有些罪孽,即便过了几十年,也依然需要有人去揭开,让冤魂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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