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6年,妥妥的中年妇女了。广西农村家庭出身的。
我 08 年开始做家政,做住家保姆。家里两姐两弟,我是中间排行老三那个,俗话都说,中间那个最不受宠。
为什么做保姆?因为学历低,没文化,小学读不到三年。
小时候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父亲觉得女孩么,读点书懂点字就好了,那时候连书费都出不起,学习成绩再好也不让继续读了。
我哭的稀里哗啦的,但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旧社会,穷是原罪。
辍学后我就帮家里放羊,种菜谋生,在我们这行不通。缺水的黄土地只能种种木薯之类不太需要水的农作物。
我们那地处广西大山深处,啥都不多,就是山多。放羊就是最好的谋生。
那时候 8 岁左右就帮着家里放羊,帮手? 啥都没有,不仅没有人帮忙,闲暇之余还要照顾小弟弟。
我舍不得我妈帮我放羊,我妈那时候生完我四弟没多久,身子虚得很,晚上喂奶,白天还要下地干活。
我妈妈起初连生了 3 个女儿。
那时候农村生不出男孩是要被狠狠戳脊梁骨的,我那时自然不懂这些,只知道我父亲母亲为了拼一个男孩憋足了劲儿。
生不出来怎么办呢?找当地的赤脚大夫开点“偏方”。
塞点钱,把家里为数不多的肉食送给他打打牙祭,把他喂饱了就肯给你开药了。
那时候的我又气又恼,那几块放在竹箩筐里挂在房梁上的好肉,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农村啊,不仅要讲钱,还要伺候得人家舒舒服服的才肯给你办事。讲究的,就是这点人情。
坐月子?不存在的。农村,手停嘴停。少了一个劳动力,就仿佛少了一笔钱、几袋粮食。
我妈第二天就要下床干活了。她还说,
除了大姐,后面的娃,就好像上厕所一样,使使劲,就掉个瓜娃子出来了。
我小时候最烦恼的就是上厕所,家里没厕所,旱厕都没有。每次都是菜地里解决屎尿屁问题。
家里又缺水,我们家就搞了个蓄水池,每天都用雨水洗漱、吃喝拉撒。
那时候的生活规律就是两点一线。山上,家里。
早上放羊,摘野果,回家做午饭晚饭,下午把羊群赶回屯里(别问我为什么我大姐二姐不做饭,问就是要轮流,要公平)
说是轮流,其实算起来我做的最多了。果然中间那个最不受人疼哈哈
就这样放羊了十几年。我 19 岁去了深圳。
起初是我听村里的人说,深圳是个赚钱的好地方。我寻思着我家这么穷,我就去吧。
但是没想到,我完全想错了。我找了好些天的工作,都败兴而归。
从此,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深圳是富人、文化人的深圳,与我们这些穷人、学历低的人无关。
我路费还是借同村的人来的,那时赚不到钱,还吃深圳睡在同乡那里。我焦急啊,只有散工能做几天。
于是我的老乡说:
阿英,听说这里好多人家找保姆咧,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我那时并不懂这个新奇的词,但是那时候已经山穷水尽了,我别无他法,就撞着胆子去了。
到了主人家我才知道,原来“保姆”就是做家务,带娃的啊。这就不跟在家里干得一样么?
工资几百块,还包吃包住。我求之不得。
就这么做了 4 年。我 23 岁了,我父母亲托人来口信:
阿英,年龄够了,找个人嫁了吧。
我那时也不明白结婚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大家都这样,我便照做了。
但是我这样不识多少字,工作不体面的人,能在深圳找什么对象呢。
冷漠的城市里,只会滋生冷漠的人心。我对深圳没有亲切感。
我不愿留在深圳了,我放弃了深圳的工作。
但是没有选择回家,我们那太山太偏太穷了。
我不想再放一辈子的羊了,我想起码试着改变一下。
我离开深圳后去了广西的一个小县城里。又做起了散工:
敲板栗。
又是一个工作不稳定的散工工作。
相信广西人都懂的。
我遇到了我现在的爱人,他也在那做工,30 岁。
人对我不错。稀里糊涂就喜欢上了。
我们那不赞同远嫁,我大姐嫁在离家 200 米的地方。我二姐嫁了邻屯的。
我父母亲不同意,我那时的对象,也就是我老公。
家离得远也就算了,还是大龄光棍,67 年的,大我快一轮。
那时候的农村 30 岁男人,其实已经算无望娶媳妇了。
我老公也是个憨憨,叫自己爸妈拿了钱,拿着一大块猪肉拎着我回了老家。
一番交涉过后,我爸妈同意了,我俩就稀里糊涂领了证。
那时候没钱买新衣服,就拿件比较新的粉衣服拍了结婚证,至今还是个遗憾。
感觉写了这么多字,我一个中年女人的小半生还没讲完。